暴雨冲刷着丞相府的青瓦,我盯着案头拼凑起来的残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玄玉印”、伪造模具、牵机引毒,所有线索像张密密麻麻的蛛网,终于在这一刻收拢成唯一的结 —— 玄主。
“大人,您召的人到了。” 阿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犹豫。我理了理凌乱的衣襟,深吸一口气:“让他们进来。”
第一个跨进门槛的是御林军统领陈墨,他的锁子甲还在往下滴水,腰间的佩刀却已经出鞘三寸。“苏丞相,深夜召我来此,莫不是想谋反?” 他冷笑一声,眼神却警惕地扫过屋内的角落。
我没接话,转头看向第二个进来的人 —— 太医院院正林老,他拄着拐杖,白发凌乱,却在看到桌上的毒剂残片时,瞳孔猛地收缩。“牵机引...... 这不可能!”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此毒早已绝迹,除非......”
“除非是从皇宫的炼丹房里流出来的。” 我打断他的话,伸手扯开墙上的暗格,露出里面半块烧焦的玉符,“林院正,三年前先帝暴毙,您诊脉时说‘龙体康健’,可第二天先帝就七窍流血而亡。当时我以为是意外,现在想来......”
林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混着雨水顺着皱纹往下淌:“老臣有罪!先帝确实是中了牵机引,但那药...... 那药是从钦天监送来的!”
钦天监!我心里一震。陈墨突然握紧了刀柄:“苏丞相,您这是想把脏水泼到钦天监监正头上?李大人可是陛下的恩师!”
“所以才说得通。” 我猛地掀开桌上的布,露出那半块刻着 “玄” 字的模具,“玉符、印玺、毒药,还有这模具上的暗纹,全与钦天监观测星象的仪器如出一辙。而能接触到皇帝日常起居,又能随意出入炼丹房的......”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响。阿七反应极快,飞身扑向窗口,却只抓住一片绣着金线的衣角。“是宫里的服饰!” 他咬牙切齿,疤痕在脸上扭曲成愤怒的形状,“有人偷听!”
陈墨脸色大变:“苏丞相,您这是想污蔑皇室?单凭这些模棱两可的证据......”
“那您解释解释,为什么王大人每次入宫后,陛下就会中毒?” 我猛地将一叠密函甩在桌上,“为什么玉器行掌柜的尸体上,会有钦天监独有的星象纹路?还有这个 ——” 我举起从火场里找到的半截玉佩,上面的 “玄” 字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这分明是玄主给手下的信物!”
林老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黑血:“老臣...... 老臣愿意作证。当年先帝驾崩前,曾让我暗中调查钦天监的异动,可还没等有结果,我就......”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瘫倒在地,手里紧紧攥着枚银色的星象罗盘。
陈墨的脸色阴晴不定,他盯着罗盘上的纹路,喉结动了动:“就算如此,仅凭我们三人,根本斗不过钦天监。李大人在朝中经营多年,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所以我还请了一个人。” 我拍了拍手,屏风后转出个华服女子,正是当今长公主。她摘下斗笠,眼神冷冽:“陈统领,当年我母妃难产而死,太医院说‘天命如此’,可现在想来,倒像是有人不想让我母妃说出什么秘密。”
陈墨的刀 “当啷” 一声掉在地上。我知道他动摇了 —— 长公主的母妃,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却在生下公主后突然暴毙。当时钦天监说是 “星象不利”,现在看来,分明是杀人灭口。
“玄主藏在暗处,用皇帝的信任为自己谋权。” 我握紧拳头,指甲刺破掌心,“他伪造印玺,控制朝政,还想让皇帝死在三月十五那天,好让新君上位,成为他的傀儡!”
长公主冷笑一声:“可惜他忘了,皇室还有我这个眼中钉。苏丞相,你打算怎么做?”
我看向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东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三月十四的太阳就要升起来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今夜子时,我们兵分三路。陈统领控制御林军,守住宫门;长公主带人封锁钦天监;我和阿七......” 我摸了摸腰间的玉蝉,冰凉的触感让我镇定下来,“我们去见一个不该存在的人。”
阿七神色一凛:“大人,您是说......”
“陆明远。” 我一字一顿,“当年他被定为谋逆罪,可抄家时却没找到任何证据。我派人暗中查访,发现他的亲信都被送去了西北戍边,而那里......” 我握紧那半块玉佩,“正是藩王的地盘。”
陈墨倒抽一口冷气:“您是说,陆明远还活着?他和玄主......”
“陆明远不是谋逆,他是发现了玄主的秘密才被灭口。” 我望向皇宫的方向,晨曦中,金銮殿的飞檐像张张开的巨口,“而现在,只有他知道玄主的真面目,还有藏在‘玄玉印’里的那个秘密。”
更鼓响起,子时已到。我带着阿七穿过潮湿的街巷,往城西乱葬岗走去。传说那里有个废弃的地窖,是当年陆明远训练死士的地方。月光照在荒草上,泛着青白的光,恍惚间竟像是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大人,小心!” 阿七突然将我扑倒在地,一支弩箭擦着头皮飞过,钉在身后的槐树上。黑暗中传来阵阵冷笑,数十个黑衣人将我们团团围住,为首的那个,腰间挂着枚完整的莲花纹玉佩 —— 正是王大人。
“苏丞相,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王大人慢悠悠地鼓掌,“可惜,你永远都见不到陆明远了。因为他...... 早就死在我的手里!”
他话音未落,四周突然燃起大火,映得天空一片通红。我望着渐渐清晰的地窖入口,心里泛起阵阵寒意。玄主的网,比我想得更大,更深。而我们,真的能在天亮前,揭开他的真面目吗?
热浪裹挟着浓烟扑面而来,阿七的刀刃在火光中划出凌厉的弧线,将冲在最前的黑衣人拦腰斩断。我盯着王大人腰间晃动的莲花纹玉佩,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 这狗东西方才那番话,绝非空穴来风。
“撤!” 我扯住阿七染血的衣袖,踹开身后腐朽的木门。地窖入口近在咫尺,却被王大人带着人死死堵住。千钧一发之际,夜空突然炸开三枚信号弹,靛蓝色的光芒刺破浓烟 —— 是长公主约定的联络信号。
王大人脸色骤变,转头望向皇宫方向。我趁机甩出袖中软鞭,缠住他脚踝猛地一拽。这老东西倒地时,怀中掉出个鎏金罗盘,盘面刻着的星象图与林老攥着的罗盘如出一辙。“玄主究竟是谁?” 我单膝抵住他后背,软鞭勒住他咽喉。
“你以为...... 就凭你能撼动钦天监?” 王大人咳着血笑起来,嘴角溢出的黑血滴在罗盘上,竟诡异地汇成个 “玄” 字,“李监正辅佐三朝,满朝文武半数都是他门生,皇帝的印玺......”
他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马蹄声。阿七猛地将我扑倒,一支箭矢擦着耳际飞过,钉在墙上嗡嗡作响。王大人趁机挣脱束缚,消失在夜色里。我攥紧那枚鎏金罗盘,发现背面刻着行极小的字:“卯时三刻,玄武门变。”
“大人,长公主的人被缠住了!” 阿七抹了把脸上的血,“御林军里有钦天监的眼线,陈统领正在浴血奋战!”
我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卯时三刻,正是早朝时分。玄主这是要趁着群臣聚集,用伪造的印玺行废立之事。可如今我们损兵折将,长公主被困,陈墨生死未卜,该如何破局?
“去吏部尚书府。” 我解下外袍,露出内里染血的中衣,“张大人是陆明远旧部,当年他拼死保下的那份河西三郡账本,或许......”
话没说完,街道尽头突然冲出一队骑兵。为首的将领摘下面甲,竟是钦天监副使周大人。“苏丞相,别来无恙啊。” 他拍了拍马鞍上悬挂的人头,正是陈墨还睁着眼睛的头颅,“李监正有令,带你回去见陛下。”
阿七瞬间横刀挡在我身前,刀刃上的血珠滴落在青石板上。我却按住他肩膀,目光扫过骑兵们腰间若隐若现的莲花纹玉佩:“周大人可知,钦天监伪造印玺,意图谋反?”
“谋反?” 周大人突然大笑起来,震得马鞍上的铜铃叮当作响,“苏丞相怕是忘了,当年陆明远谋逆,就是你亲手定的罪。如今故技重施,想拉李监正下马?”
他话音未落,街边酒肆二楼突然传来弦响。三支弩箭破空而来,分别射向周大人和他左右护卫。我趁机拽着阿七闪进巷子里,身后传来混乱的厮杀声。抬头望去,酒肆窗口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 —— 是吏部尚书府的管家!
“去张府!” 我握紧罗盘,在九曲十八弯的巷弄里穿梭。当我们翻墙跳进吏部尚书府时,正撞见张大人被一群黑衣人按在地上。他见我出现,拼尽全力嘶吼:“苏丞相!账本在......”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柄匕首从他后背透出。黑衣人首领转过身,我瞳孔骤缩 —— 那是钦天监李监正的贴身侍卫!
“晚了。” 侍卫冷笑一声,将染血的账本掷在我脚边。残缺的纸页上,河西三郡的账目被改得面目全非,而在页脚空白处,画着朵诡异的莲花,花瓣上写着:“玄主,无处不在。”
阿七愤怒地挥刀冲上前,却被侍卫身后突然涌出的大批黑衣人拦住。我弯腰捡起账本残页,突然摸到夹层里有硬物。撕开油纸,露出半块刻着 “玄” 字的玉珏 —— 和我手中的玉佩竟能严丝合缝拼在一起!
玉珏内侧刻着行极小的字:“玄主者,执玄玉印,掌天下命。”
就在这时,皇宫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钟鼓声。阿七浑身浴血,嘶吼着退到我身边:“大人,是换防的鼓声!钦天监控制了禁军!”
我望着天边泛起的红光,将玉珏紧紧攥在掌心。玄主这盘棋,从三年前先帝驾崩就开始布局。他渗透御林军、掌控钦天监,甚至连我身边的人都可能是他的眼线。而现在,离卯时三刻只剩不到半个时辰,我该如何在这满盘皆敌的死局里,找到那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