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里的傀儡已涌到桥面中段,湿发下的空洞眼窝直勾勾盯着众人,淌着黑水的手指抓向铁链。
苏烬掌心灵力暴涨,青芒如潮水漫过铁链,那些扒着链节的鬼手瞬间化作青烟,却又从忘川水里冒出更多,像割不尽的藤蔓。
“走崖壁!”凌言突然扬声,指尖符咒飞射而出,在崖壁上炸出串串火星,照亮了嵌在石缝里的枯藤。
那些藤条虽早已干瘪,却缠着淡金色的灵光——竟是他方才趁乱布下的引路符。
苏烬揽着他纵身跃离铁链桥,足尖在崖壁凸起的石块上轻点,衣袍扫过结冰的岩壁,带起细碎的冰碴。
霍念见状挥剑劈开扑来的傀儡,吼道:“跟紧了!”
五名弟子结成剑阵紧随其后,剑光在雾里划出残影,却仍有两人被鬼手扯住衣摆,若非云风禾及时回剑斩断铁链,怕已坠进忘川水里。
崖壁虽陡,却比那座虚桥稳妥。凌言指尖不断弹出符咒,符咒落在石缝里便化作石阶,供众人落脚。
待最后一人踏上对岸,身后的铁链桥突然发出轰然巨响,整座桥竟在黑雾里扭曲成麻花状,连同那些傀儡一起坠入河水,溅起的黑浪里浮出无数张挣扎的脸,转瞬又被水流吞没。
“呼……”霍念拄着剑喘气,刚要说话,却见眼前的雾气骤然散开,露出那两间荒废的屋子。
左侧屋门虚掩着,门缝里渗出暗红的光,右侧屋顶的茅草下竟压着半截白幡,被风卷得猎猎作响,像条垂死的蛇。
还未等细察,头顶的天光突然暗了下来。
起初以为是乌云蔽日,抬头却见半空的雾气凝成了片墨色云团,云团里渐渐浮出画面,竟是些男女相拥的剪影,衣袂翻飞间露着雪白的肌肤,喘息声从云团里淌出来,黏腻得像化不开的蜜。
“这是……”一名弟子刚要开口,突然僵在原地,脸“腾”地红透——云团里的画面竟变成了他在山下酒肆与歌姬调笑的场景,指尖还捏着那枚被胭脂染透的玉佩。
其余四人也纷纷抬头,各自的画面在云团里轮转,有偷会邻家女的,有私藏春宫图的,个个看得目瞪口呆,握着剑的手都在抖。
霍念起初眯着眼没看清,只当是些寻常幻象,直到云团里传出女子娇媚的呻吟,他才猛地反应过来,脸瞬间涨的通红:“什么鬼东西!这他妈到底是鬼王,还是淫魔——”
话未说完,云团里的画面突然变了。朦胧月色下,黑衣青年被按在锦被里,领口敞开露出半截锁骨,银发男子正低头咬着他的喉结,指尖还缠着对方散开的发带……那两人的脸,赫然是他与云风禾!
“我草……”霍念吓得后退半步,撞在云风禾身上。
苏烬本在查看屋门的符印,闻声抬头扫了眼,突然嗤笑出声:“可以啊,昨天折腾得这么疯,今天还能面不改色地来除祟?”
“你放屁!”霍念又羞又怒,指着云团的手抖个不停,“这不是真的……是假的!”
话没说完,眼角余光瞥见云风禾颈侧那抹尚未褪尽的青紫痕迹,正与画面里的咬痕位置分毫不差,顿时语塞,耳根红得快要滴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凌言眉头微蹙,屈指弹出一道清光。那清光撞在云团上,画面如碎裂的镜面般散开,化作点点黑灰飘落。
他转开视线,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自在:“这术法叫‘忆魂镜’,专摄人心底最深刻的念想。你们定力不足,才会被它趁虚而入。”
苏烬却不肯罢休,似笑非笑地看向霍念:“倒是你俩,怎么偏偏被摄出这个?看来昨日师弟印象颇深啊——”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云风禾,“也是,风禾这尺寸,换谁都难忘。”
“你闭嘴!”霍念又气又急,话都说不连贯,猛地转身扑进云风禾怀里,脸埋在对方衣襟里不肯抬起来。
云风禾无奈地拍着他的背,抬头对苏烬道:“苏兄莫要取笑,不过是术法作祟。”话虽如此,耳尖却也悄悄红了。
凌言轻咳一声打断他们:“这术法既能摄忆,说明施法者就在附近,多半藏在屋里。”
他抬手按住腰间的佩剑,“进去后守住心神,莫要再被幻象所惑。”
霍念在云风禾怀里闷声道:“我要把那鬼东西碎尸万段!”声音带着哭腔,显然是羞愤到了极点。
屋门在这时突然“吱呀”一声开了道更大的缝,像是在无声地邀请他们进去。
门后黑漆漆的,隐约能看见地上散落的稻草,稻草间似乎还缠着些红绳,在昏暗里泛着诡异的光。
众人推门而入的刹那,一股甜腻的香气扑面而来,混着腐朽的稻草味,熏得人头晕目眩。
屋内比外头更暗,横梁上悬着的红绳纵横交错,像张密不透风的网,绳上系着些褪色的香囊,随着穿堂风轻轻摇晃,撞出细碎的叮当声。
“啧,这地方……”霍念刚要骂,就被一阵酥软的呻吟打断。
那声音从内屋飘出来,缠缠绵绵,混着衣衫摩擦的窸窣,听得人耳尖发烫。五名弟子顿时面色发白,握着剑的手紧了紧,有两个定力稍差的,额角已渗出细汗。
“我草了!”霍念猛地拔剑,剑气劈开眼前的红绳,“你个淫魔滚出来!躲在暗处装神弄鬼,老子非劈了你不可!”
他话音未落,角落里突然响起“叮咚”一声,琵琶弦被轻轻拨动,调子靡丽婉转,正是坊间流传的《春山恨》。
紧接着,一个柔媚的女声伴着弦音唱起来:“红烛帐暖翻新浪,春宵苦短日高起……”
唱到动情处,那声音陡然转高,带着勾魂的颤音:“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偏要这红妆乱了白裳,偏要这情话蚀了肝肠——”
歌声里,屋角的阴影里渐渐浮起白雾,雾气中隐约现出几个女子的剪影,身段婀娜,裙摆扫过稻草时带起香风。
“呦,小郎君火气这么大?”一个穿水红衫子的虚影晃到霍念面前,指尖似有若无地擦过他的剑鞘,“可是身旁这位小郎君技术不济?”
她眼波流转,落在云风禾身上,嗤笑一声:“瞧这模样倒是俊朗,怎的连自家郎君都安抚不住?不如奴家陪你玩玩,保管比他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