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别冲动!”云风禾快步上前想按住他,却被剑上暴涨的灵力震得后退半步。
苏烬挑眉站直了身:“呦,动真格的了?师尊教你的这套心法,可是能断山裂石的大杀伐之力,这破屋子怕是撑不住。”
话音未落,凌言已欺身而上,一把握住霍念的手腕。他掌心的温度带着压制性的灵力,硬生生将那股暴涨的金光按下去几分:“别冲动!”
“师尊!”霍念挣了挣,手腕却被攥得更紧,金色灵力在他指缝间乱窜,“你让我劈了他!这腌臜东西欺人太甚!”
“那不是他真身。”凌言的目光扫过满室浮动的尘光,“不过是些寄在阴气里的声纹,你劈下去,只会震碎这屋子,自己灵力倒先耗空了。”
霍念的剑仍在嗡鸣,金色灵力舔着凌言的袖口,却被那层淡青色的屏障挡得寸步难行。
他喘着粗气,眼底的赤红渐渐褪去,只剩不甘的戾气:“难道就任由他这般戏耍?”
“急什么。”苏烬慢悠悠走过来,指尖在剑脊上敲了敲,金光竟被他这一下震得缩了缩,“等找到他藏魂的法器,再让你慢慢泄火。现在动真格,倒显得我们输了气势。”
云风禾趁机握住霍念持剑的手,掌心的凉意顺着指缝渗进去,渐渐抚平那股躁动的灵力:“阿念,别中了他的计。他就是想激怒你耗损灵力。”
霍念望着空荡荡的墙角,那《春山恨》的调子不知何时歇了,只剩满室金红交错的光在慢慢淡去。
他猛地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清明,手腕一翻收了剑,剑鞘撞在腰侧,发出沉闷的声响。
凌言松开手,指腹在他发烫的手腕上按了按,留下道淡青的印记:“走吧,内屋的血符动了。”
众人转头看去,果然见内屋门板上的血眼正缓缓转动,瞳孔里渗出的暗红汁液,正顺着木纹往下爬,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映出满室晃动的人影。
内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陈腐的脂粉气混着霉味扑面而来。烛火忽明忽暗,照亮满室歪斜的纸人——
它们穿着褪色的戏服,脸上涂着开裂的红粉,眼珠子是两颗乌沉沉的琉璃,齐刷刷地盯着门口,像一群屏息的看客。
正中央搭着座小小的戏台,台板积着厚灰,两侧的楹联只剩半副,依稀可见“离合悲欢”四字。
戏台中央的黑棺盖虚掩着,缝里渗出丝丝缕缕的黑气,缠上那些纸人的指尖,让它们关节微微动弹,发出“咔哒”轻响。
“这是……”霍念刚要迈步,就见戏台的幕布突然被黑气掀开,棺盖“砰”地弹开,里头竟空无一物。
取而代之的,是戏台板上泛起水光般的涟漪,渐渐浮出人影——
正是昨夜梅林里的光景。凌言白衣旋剑,墨发飞散,剑尖挑着梅瓣掠向苏烬,眼尾的绯红比烟火还艳。
转瞬间画面又变,是若雪阁的烛影摇红,凌言的发带松落在锦被上,指尖正勾着苏烬的外袍领口,侧脸的红晕浸在暖光里,连呼吸都带着醉后的绵柔。
“我靠!”苏烬瞳孔骤缩,不等那画面再往下铺展,已扬手拍出一道灵力。“啪”的一声脆响,戏台板上的水光应声碎裂,溅起的黑气里还残留着半帧白衣掠影。
纸人们发出刺耳的尖啸,琉璃眼珠转向苏烬,像是在嘲笑。
凌言耳根猛地泛起红潮,抬手抵在唇边轻咳一声,目光扫过苏烬时带着愠怒:“你能不能守好神识?就知道胡闹!”
“额……”苏烬摸着鼻尖,讪讪开口,“这也能钻空子?”他瞥向那口黑棺,眼底已没了玩笑的神色,“这鬼东西可以啊,连我的神识空子都能钻……倒是小瞧他了。”
霍念在一旁看得发懵,刚要问“什么画面”,就被云风禾悄悄拽了拽衣袖。
他顺着云风禾的目光看去,见凌言耳后红得快要滴血,苏烬嘴角的笑也僵了半分,忽然福至心灵,把话咽了回去,只觉得满室纸人的眼神更刺人了。
“这鬼王能窥人心神,还能具象化神识里的记忆。”
凌言收了尴尬,指尖凝起灵力扫过那些纸人,琉璃眼珠瞬间炸裂成黑灰,“它在故意搅乱我们的心神,好趁机发难。”
苏烬踹了脚旁边歪倒的纸人,那纸人散成一捧碎纸:“既如此,那更得把它揪出来了。”
他看向那口黑棺,“敢扒我的神识,今日定要让它魂飞魄散。”
话音刚落,黑棺里突然传出幽幽的叹息,像是无数人的声音叠在一起:“急什么……好戏,才刚开场呢……”
黑气从棺缝里汹涌而出,那些碎纸突然腾空而起,在半空中拼凑成新的人影——
这次不再是纸人,而是个个身着华服的虚影,竟都是些眉眼妩媚的男女,围着戏台跳起了凌乱的舞,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春山恨》。
凌言眉头紧锁,掌心灵力蓄势待发:“别被它们引了心神。”
苏烬却突然低笑一声,侧头看向凌言,眼底闪过促狭:“说起来,方才那画面里,阿言的剑舞可比这好看多了。”
凌言的脸“腾”地红了,抬手就往他胳膊上拍了一下:“闭嘴!”
黑气如绸,缠着那些华服虚影越转越快,《春山恨》的调子被揉碎在旋转的气流里,竟生出几分蛊惑人心的力道。
一个绿衣虚影突然挣开舞步,化作道青烟掠向霍念,声音学得与云风禾一般无二,柔得能掐出水:“阿念,你看他们都在笑你……不如随我走,我护着你。”
霍念握剑的手猛地收紧,剑身映出自己眼底一闪而过的动摇。
云风禾察觉不对,银发一扬,掌风带着冰意扫过那道青烟:“障眼法!”
青烟惨叫着散开,却在消散前又变作霍念的模样,对着云风禾挑眉坏笑:“他方才可是动了心呢。”
“找死!”霍念的剑气瞬间劈开那虚影,金色灵力撞在戏台柱上,震得满室纸人齐齐歪倒,琉璃眼珠滚了一地。
苏烬却盯着那些滚动的眼珠,忽然低笑:“这鬼东西倒是懂得对症下药。”他脚尖碾过一颗眼珠,那琉璃壳裂开,流出黑血般的汁液,“可惜了……用错人了。”
话音未落,黑棺里突然伸出无数苍白的手,指甲泛着青黑,抓向戏台边缘的众人。
凌言流霜剑出鞘,莹白剑光如练,瞬间斩断七八只手,断口处冒出的黑气里,竟夹杂着细碎的呜咽:“好冷……谁来暖我……”
“是枉死的戏子怨气所化。”凌言剑势不停,白衣在黑气中穿梭如鹤,“这鬼王以他们的魂魄为食,炼化了百年,才有这般窥心的本事。”
苏烬与他背靠背站定,指尖凝起的灵力比先前凌厉数倍:“那便连本带利,一起清了。”
他转头时正对上凌言的目光,方才的尴尬已化作并肩作战的默契,“阿言左路,我右路?”
凌言颔首,流霜剑划出半轮月弧:“速战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