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言目光掠过那老汉——
此刻老汉正凑在云风禾身边,嘴里絮絮叨叨说着什么,眼角却偷偷瞟向他们这边,尤其在瞥见霍念腰间那块青鸾玉佩时,眼珠在玉佩上打了个转,喉结悄悄滚了滚。
“让弟子们警醒些。”凌言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轻轻拂过袖口的冰花,“那老汉有问题。”
“有问题?”霍念皱眉,“我瞧他吓得快尿裤子了,能有什么问题?”
“你仔细想。”凌言抬眼看向那老汉,对方正佝偻着背给云风禾指路,姿态谦卑得过分,“他刚才看玉佩的眼神,不是怕,是……了然。寻常百姓见了玄门弟子,要么瑟缩不敢言,要么急着求告救命,他呢?”
霍念这才回想起来——老汉自始至终没提过求他们除祟,也没对弟子们腰间的佩剑露过半分惧色,只一个劲说“不敢出门”,倒像是在刻意回避什么。
“操,还真是。”他低骂一声,刚要转身,却见苏烬踩着马镫翻身跨坐上来,稳稳坐在他身后。
“你干嘛!”霍念惊得要掀他下去,“这马载不动两个人!”
“少废话。”苏烬拽住缰绳,下巴抵在他肩上,目光扫向那老汉的背影,“且看看他要把我们往哪带。”
霍念被他圈在怀里,气得想挥拳,却听云风禾扬声道:“老汉说祖祠在村东头,村长和村民都在那儿,我们先过去看看。”
“走。”苏烬直接催马,马蹄踏过残雪,溅起细碎的冰粒。
霍念挣扎不得,只能压低声音骂:“苏烬你不要脸!松手!”
苏烬轻笑一声,指尖在他腰间戳了戳,“少废话,好好盯着前头那老汉,他走路的步子——看着蹒跚,落脚却稳得很,倒像是练过的。”
霍念一怔,果然细看那老汉的背影——
他提着个破药罐,走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可每次踩在结冰的石板上,都稳稳当当,半点不打滑。
残雪被马蹄踏得飞溅,祖祠的飞檐在远处露了个角,黑沉沉的像只伏着的兽。
云风禾已跟着老汉先走了几步,那五个外门弟子紧随其后,没人注意到,老汉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捏了个奇怪的诀。
寒风卷着残雪掠过长街,凌言的声音陡然响起,清冽如碎冰撞玉:“慢着。”
那老汉正佝偻着背往前走,闻言猛地顿住,肩头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才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堆着惶恐:“仙、仙爷还有何吩咐?”
话音未落,一道白影已从马车旁掠出,带起的风卷得地上残雪旋了个圈。
凌言稳稳立在老汉面前,眼神冷得像山巅的冰:“祖祠在村东,你却往东南走了三里。”他抬手,指尖指向那片缭绕着雾气的山坳,“你该带我们去的,是那里。”
老汉的脸“唰”地白了,下意识后退半步,脚跟撞到一块冻石,发出轻响。这后退的动作太过急切,倒比先前的哆嗦更显真实。
“果然有问题!”霍念一扯缰绳,就要下马,“给我抓住这老东西!”
话音未落,凌言已探出手,指尖精准地扣住老汉的脖颈。
那老汉看着干瘦,脖颈却硬得像块老木,被捏住时竟没挣扎,只是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响,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着凌言胸前的玉佩——那玉佩上刻着半朵寒梅。
“你认得这玉佩。”凌言的声音没有起伏,指腹碾过对方颈间的动脉,“却不识我?”
老汉的喉结剧烈滚动,忽然嘶声道:“你是……凌言?”
他目光扫过凌言腕子被灵力催的显化出的刺青,那是凌霄阁执法长老的刺青,术法催动才会显化。
“你不是早就叛出凌霄阁了,为何还有这刺青……”
凌言冷笑一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指力加重,“你手腕内侧的刺青,是凌霄阁外门‘影卫’的标记。用草药遮了,却瞒不过我。”
老汉猛地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腕,那里果然有块浅褐色的印记,看着像块胎记,此刻却在他惊惶的目光里,隐隐透出青黑色的纹路。
“说。”凌言的指尖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肉里,“凌羲派你来做什么?”
“仙爷认错人了……我只是个村民……”老汉还在挣扎,牙关却开始打颤,不知是冻的还是怕的。
“认错人?”霍念已翻身下马,一脚踹在老汉膝弯,“刚才在村口,你看我玉佩时那眼神,分明是认出了镇虚门的标记!还敢装蒜?”
老汉“噗通”一声跪倒在雪地里,破棉袄沾满污泥,却依旧死死咬着牙:“我不知道什么凌羲,更不是什么影卫……仙爷饶命啊!”
苏烬缓步走过来,靴底碾过地上的冰碴,目光落在老汉那只始终攥着药罐的手上——罐口边缘磨得光滑,绝不是寻常农家能用十几年的物件。
他轻笑一声,弯腰从雪地里拾起一片东西:“这是你刚才掉的。”
那是半片黑色的符纸,边缘烧焦了,上面画着的纹路扭曲诡异。
老汉的脸彻底失了血色,看着那符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凌言松开手,任由他瘫坐在雪地里,转身对霍念道:“搜他身。”
两个外门弟子立刻上前,刚要动手,却见那老汉突然猛地一挣,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就往凌言身上刺去!刀身泛着青黑,显然淬了毒。
“找死!”霍念眼疾手快,一脚踢在他手腕上。短刀“当啷”落地,老汉却像疯了一样扑过来,嘴里嘶吼着:“凌霄阁的叛徒!你该去死!”
苏烬侧身一挡,手肘重重撞在他后心。老汉闷哼一声,软软倒在雪地里,被弟子们迅速按住。
凌言看着被按在地上挣扎的老汉,眼神冷得没有温度:“凌羲在哪?他让你在青柳村布下阴煞阵,究竟想做什么?”
老汉被按得脸颊贴在冰地上,却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如破锣:“那山坳里埋着的可是宝贝……凌言,你不选择主人,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的,到时候恐怕就得轮到你跪下求他!”
“呵。”凌言的笑声里裹着冰碴,落在雪地上仿佛都能砸出坑,“凌羲为夺权不择手段,凌霄阁早已沦为他排除异己的工具,我不屑与之为伍,更不屑沾染这潭浑水。”
老汉被按在地上,偏着头啐了口带血的唾沫:“说得好听!你若真断得干净,怎不把腕上这刺青剜去?执法长老的位置,你心里就半点没惦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