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宅的夜晚,秋天最后的蝉鸣叫嚣着。原本催眠的蝉鸣在这一刻叫的恼人心烦,陆棉棉遣走了云娘,独自一个人在房间里面怅然若失。
白日里那碗甜汤的甜腻气息仿佛还萦绕在唇齿间,而后来的种种几乎都已经超过了她的人生设想故事的走向也不应该如此,她本人也如同一个飘屏的树叶在湖面上,不知道最终会被洪流裹挟着推向哪里……
她翻了个身,盯着窗纸上模糊晃动的树影。
薛煌…
他究竟想做什么?
在糖水铺子前,他那近乎蛮横的举动,每一个动作似乎都在尽力的彰显着他的占有欲,可是他又是以怎样的身份来彰显这份占有欲的呢?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他抬手,探向她的勺子时,那种不容置疑的姿态…不是命令,却也从来没有给过她自由选择的机会。
他将那满满一勺属于她的甜汤,就那么旁若无人地送入了自己口中…
“嗯…红豆酥软,糖油略腻,火候…倒还过得去。”他那低哑的嗓音,现在仿佛是长了爪子一般,不仅在她的耳朵里一遍又一遍的闪过,仿佛也钻进了她的心里不断的挠着她的心脏,让人痒痒的,又带着些许的刺痛。
这个男人,霸道,不讲道理!看到她与其他男人相处的时候,靠近她时又带着强烈暧昧气息!
这根本就不是那个杀伐果断、令百官战栗的九千岁会做的事!这更像是一种…一种…幼稚的、近乎无理取闹的宣告?
一种奇异的甜蜜感,混合着强烈和深深的不解,像藤蔓一样在她心底疯长,缠绕得她喘不过气。
薛煌…他为什么偏偏要在凌大哥面前那样对她?可是她和他的身份,云泥之别…
陆棉棉烦躁地把脸埋进枕头里。
“薛煌…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她闷闷地低语,声音几乎湮没在锦缎里。
是上位者一时兴起的逗弄吗?是看她窘迫、看凌子敬失态便觉得有趣?就像他当初看着丁万贯调戏她一样,带着冷酷的观赏性?
还是…还是别的…?
一个模糊而大胆的念头像萤火一样在她心湖最深处悄悄闪现,却又瞬间被她惊慌地掐灭。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脸颊开始发烫,心口“怦怦”直跳,像揣了只不听话的兔子。
他当着凌子敬的面就着她的勺子咽下时,那深邃眸子里闪烁的挑衅和得意,让她浑身发僵,却又隐隐生出一种连她自己都唾弃的、隐秘的悸动。
她讨厌他的强势,讨厌他的捉弄!
可…可当他的目光只停留在她身上时,那眼中倒映的,是自己慌乱的影子…这又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被特殊对待的…这该死的感觉!
“我倒觉得…你…这碗的更好。”
“等着呢。”
“……”
那低哑带笑的催促又在她耳边响起,像带着魔力的钩子。陆棉棉猛地拉起被子捂住头,整个人蜷缩起来,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不行!不能再想了!这比面对凶徒还要让她心慌意乱!她得睡觉,对,睡觉!明天还要当差,还要查那假钱案…
她强迫自己放空,试图数着绵羊入睡。
一只、两只、三只…数着数着,眼前仿佛又出现他那张苍白的、在秋阳下冷峭逼人的脸…
夜色,更加深沉。薛宅一片死寂,连刚才那恼人的蝉鸣也都停了下来。可陆棉棉的大脑里却像是炸开了烟花,还是不能够让她安稳的进入梦乡……
就在这时!
“嚓啦…沙…”
周围的空气中似乎传来了一种不一样的声音,这种声音不应该属于这样寂静的夜明显是人为发出来的声响。
陆棉棉倏地睁开了眼睛!所有纷乱的思绪瞬间被他抛之脑后,他所有的感官都被调动起来,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她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一只受惊的狸猫,屏住了呼吸。
这不是风声,也不是鼠窜!是刻意放轻,却依旧难以完全抹除的脚步声!而且位置…就在她的窗外!
心脏骤然提到嗓子眼,
谁?!这么晚了,府里的人,哪怕是巡夜的影卫一般也不会这么近的靠近她的房间,而且脚步也绝不会这样鬼祟!
寒意顺着脊椎攀爬上来。
几乎是呼吸之间,窗外传来喊叫声。
“有刺客——!!!”小覃子尖利到几乎变了腔调的嘶吼在整个府中开始蔓延起来。
“快来人!抓刺客!保护大人——!!!别让他跑了!”紧接着,便是种各样的声音接连传到房间当中,有兵器相撞的声音,有快速急行的脚步声。
陆棉棉耳朵很灵,她可以通过这些脚步的方向大致判断,小覃子口中的那些刺客的目标是薛煌…
陆棉棉内心涌起的担心不是假的。他刚刚重伤初愈!还在那该死的九幽堂事件中余毒未清!怎么还能经历刺杀?!
巨大的恐惧瞬间吞噬了所有旖旎的遐思。
陆棉棉没有给自己更多的时间细想,一把掀开被子,身手敏捷地从枕下摸出之前薛煌给他用来防身的匕首。
她赤着脚无声地跳下床榻,的身形矫健的像狸花猫一样躲在房间内,他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背贴着冰冷的墙板,全身戒备。
陆棉棉等了半天也未见有人破开她的门窗闯进她的房间。想来这些人的目标只有一个人,对其他人并不关注,刚才的脚步声可能只是为了潜入薛煌的卧房途径而已……
可她心里还是放心不下薛煌。她也顾不上危险不危险,她想要夺门而出,想要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就在她要开门的那一刹那,陆棉棉房间的门自动打开,巨大的黑色身影借着月光投射到地面上。哪怕与那个人还有一段距离相隔,哪怕冷冽的夜风带来了一股夜晚独有的气息,但还是遮盖不住那人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儿。
一个踉跄着、腿部受伤的黑衣人身形一闪,似乎感知到这房间的角落里有一道呼吸声……
下一秒,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架在陆棉棉纤细的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