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修云躲在小厨房门外的阴影里,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她亲眼看着小满那个贱婢,将茶叶倒进她加了料的白瓷茶壶,冲入滚水。
上好的茉莉花茶,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完美地掩盖了那一点点异样的甜香。
小满对这一切无知无觉,端着托盘,一步步走向林清玄的书房,走向郑修云为她铺好的“青云路”。
看着书房的门被关上,郑修云心满意足地转身,正准备从另一条小路溜回自己房间,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扫地的仆役正朝这边走来。她心中一紧,连忙闪身躲回小厨房门外的阴影里,打算等那人过去再走。
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郑小姐?”
一个苍老而严厉的声音响起,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郑修云的魂都差点吓飞了。
她猛地回头,掌管林清玄后院杂务的陈婆子正冷冷地盯着她,那双浑浊的老眼,锐利得像鹰隼。
“您在我们祥云居的小厨房外,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郑修云心里咯噔一下,血液都快凝固了,下意识地想把手里的空瓷瓶藏到身后。
晚了。
陈婆子眼疾手快,枯瘦的手臂猛地探出,一把就将那个瓷瓶从她手里夺了过去!
陈婆子把瓶口凑到鼻尖,用力嗅了嗅,一股极淡却甜腻到令人作呕的异香钻入鼻腔。
她的脸色骤然大变,从疑惑到震惊,最后化为滔天的怒火!
“好哇!”陈婆子气得声音都在发抖,指着郑修云的鼻子破口大骂,“我当是什么!郑家送来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的表小姐,竟然在身上藏着这种腌臜下作的东西!”
“你刚刚往佛子少爷的茶里放了什么?!”
这一嗓子,把在院子里扫地的老陈头和陈石全都喊了过来。
郑修云脸色惨白如纸,彻底慌了神:“我没有!你胡说!我什么都没做!”
“还敢狡辩!”陈婆子高高举着那个小瓷瓶,怒不可遏,“这‘春风醉’的味道,我老婆子年轻时在后宅见得多了!你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敢在我们佛子少爷面前用?!你还要不要脸!我们林家的脸,郑家的脸,都让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给丢尽了!”
“老陈!把她给我绑了!这就去禀报老夫人和夫人!”
老陈头和陈石一听她要害长孙少爷,眼睛都红了,二话不说冲上来,左右开弓,像抓小鸡一样死死扭住了郑修云的胳膊。
“放开我!你们这群狗奴才!我是小姐!你们敢碰我!”
郑修云疯狂地挣扎,哭喊着,披头散发,被陈婆子和老陈头连拖带拽地往柴房的方向拉去。
陈婆子跟在后面,骂得唾沫横飞,声音传遍了半个后院:“恬不知耻!妄图玷污佛子清誉,简直是罪该万死!我这就去禀报大夫人和老夫人,让他们做主,把这不知羞耻的小姐处置咯!”
说着,她把郑修云交给老陈头,自己提着裙摆就怒气冲冲地往大夫人的院落跑去。
老陈头正要将郑修云往柴房里推,突然顿住了脚步。
他猛地大喊:“不好!那冲了药的茶水……小满是不是送去给长孙少爷了!”
陈石脸色也变了,父子俩对视一眼,老陈头吼道:“把她捆结实了扔柴房去!”说罢,自己先转身就往书房狂奔。陈石三两下用绳子将郑修云捆了个结实,往柴房里一推,也跟着追了过去。
他们也顾不上礼节,一把推开书房的门,就听到——
砰!
沉闷的巨响在室内回荡。
林清玄闷哼着,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禁锢着小满的力道终于松懈了。
小满趁此机会,像条泥鳅一样从他臂弯下钻了出去,连滚带爬,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书房。
她一头撞上冲进来的老陈头和陈石。
“哎呦!”老陈头被撞得后退一步,看清是小满,再看看里面头破血流倒在地上的林清玄,倒吸一口冷气,“你这丫头也太狠了!陈石,快去找王大夫!”
小满浑身都在发抖,牙齿咯咯作响:“陈叔……我……我没办法……少爷他失心疯了,我不砸,我的清白就没了!”
老陈头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林清玄,急得跺脚:“你!我!快!快把少爷扶起来!老夫人和大夫人马上就要来了,这要是被看到,你就惨啦!”
两人手忙脚乱地收拾现场,幸好王大夫腿脚快,比大夫人和老夫人先来了一步。
老陈头急忙道:“王大夫,快,先帮少爷止血!”然后他把从陈婆子那要回来的小瓷瓶递给王大夫闻了闻。
王大夫嗅了一下,眉毛一挑,指了指旁边吓得脸白的小满:“春风醉,这丫头下的?”
小满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摇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老陈头急道:“哎呀,先止血!这血呼啦的太吓人!等会大夫人老夫人就要到了,这丫头会倒大霉的!”
王大夫看了一眼昏迷的林清玄,又看了一眼小满,嘿的笑了:“哦,这丫头砸的。呵呵,确实是个法子,晕倒了就逞不了凶。”
王大夫指挥道:“小丫头你造的孽,你来帮忙。老陈头去拿热水,丫头去拿干净的布巾,陈石把地上的碎瓷片收拾一下,记住,把那壶茶水留下当证据,别让夫人们看到这乱七八糟的场面!”
老陈头,陈石,小满立刻动了起来。
热水端来,小满颤抖着手,先将林清玄额头和脸上的血迹擦干净。
王大夫瞥了小满一眼,语气里带着一丝惊奇:“手劲不小。这一下又准又狠,直接把人砸晕了,倒省了我一番手脚。”他指了指伤口,“不过,佛子少爷这额头要是留了疤,你这丫头日后恐怕就没好日子过了。”
陈石在边上听得一哆嗦。
老陈头一巴掌拍在儿子后脑勺上:“还不快去门口守着!”
小满一张脸尴尬到爆红,但心里紧绷的弦却松了。王大夫还能这么说,说明林清玄没生命危险。可这是古代,破伤风怎么办?
王大夫对陈石说:“别站着了,滚出去守着门!等会儿大夫人和老夫人来了,你就说,少爷中了药,神志不清,想去倒杯冷水清醒,结果脚下发软,不慎撞到了桌角!我在里面缝伤口,让她们千万别进来!”
小满心里充满了感激,幸好老陈头和王大夫反应快,不然她担一个伤害主子的罪名,不被发卖也得蹲大狱。
王大夫动作极为利落,仔细清理了林清玄鬓角的头发,将不断冒出的血水擦干净。又拿出一个葫芦,打开后一股浓烈的酒味散开。他将烈酒倒在麻布上,用力按在伤口上消毒。
林清玄在昏迷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王大夫又拿起镊子,反复在伤口里探寻,确认没有碎瓷片残留。最后,他拿出银针穿好线,在烛火上烤了烤,便对着皮肉,缝合起来。索性伤口不大,也就缝了六针。
王大夫收好东西,对小满说:“你动的手,那从今天起,少爷的换药和药汤都归你伺候。有不懂的,就派石头来问我。”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陈婆子的大嗓门:“老夫人您慢点!那下作的郑修云已经被我关进柴房了!等下就让大夫人身边的婆子好好审审她!”
陈石立刻按照王大夫的吩咐,对赶来的老夫人和大夫人汇报:“老夫人,大夫人,长孙少爷中了药,身子发热,神志不清,想去倒杯冷水清醒,结果脚下发软,不慎撞到了桌角!王大夫正在里面缝针医治呢!”
大夫人急得要往里冲,被陈石死死拦住:“王大夫说,缝针的时候,千万不能打扰!”
大夫人急得在原地团团转,老夫人反倒镇定些,安慰她:“王大夫的医术你还信不过?他说没事就没事。只是……这额头缝针,怕是要留疤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