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二小姐林玉娇的闺房内。
“好娇娇,我的好妹妹。”
邱茹滢扯着林玉娇的衣摆,姿态放得极低,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写满了恳求。
“你就带我去见见你那位佛子堂兄,好不好嘛?”
林玉娇斜睨着她,捏着块桃花酥,慢条斯理地送进嘴里,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哟,这是怎么了我的邱大才女?”
“你对我堂兄,是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是不是念念不忘,茶饭不思?”
“是不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邱茹滢被她一连串的词砸得头晕眼花,无奈地扶额。
“林玉娇,你有本事再说七八个这样的词出来,我当场给你鼓掌,夸你文采斐然,行不行?”
“那你来干嘛?还非要见我堂兄。”
林玉娇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明知故问。
邱茹滢连忙从袖中取出一卷《楞严经》,小心翼翼地摊开。
“你看看,就是这里。”
她指着其中一段经文,神情无比认真。
“上次在宴会上,听你堂兄讲解,简直是惊为天人!我心里堵了好几年的疙瘩,‘唰’地一下就打开了,那种豁然清明的感觉,你明白吗?。”
林玉娇一脸坏笑“这个借口不错!”
“看来你根本不懂!”邱茹滢无奈的扶额,她这闺蜜满脑袋情爱!
“这不,这几天我回去又琢磨,又有几个地方想不明白,所以才想请佛子再为我解解惑。”
“解惑?”
林玉娇凑过去,探头探脑地在她身上嗅了嗅,随即怪笑起来。
“我闻闻,哪有经文味儿,分明是怀春少女的酸甜味儿!”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邱茹滢的脑门。
“你啊,八成是看上我堂兄,又不好意思直说,搁这儿跟我玩曲线救国呢?假借请教经文,行接近之实,对不对?”
邱茹滢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却又无法理直气壮地反驳,只能跺了跺脚。
“你……你到底带不带我去!”
“去去去,带你去!”
林玉娇笑得花枝乱颤。
“理解,太理解了!毕竟我堂兄那张脸,那份气质,谁看了不迷糊啊。走,姐姐这就带你杀到他的祥云居去!”
说走就走,林玉娇风风火火地拉着邱茹滢就往外走。
临出门时,她却突然停下,上上下下地打量起邱茹滢来,眉头紧紧皱起。
“等会儿。”
她弯下腰,亲手帮邱茹滢整理了一下裙角,又左看看,右瞧瞧,最后发出一声嫌弃的“啧”。
“我的好姐姐,你怎么穿得这么素净就来了?”
“这身水蓝色的裙子,最不衬你肤色了,显得人黑了八度!”
邱茹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有些不解。
“解个经文而已,穿那么花枝招展的干嘛?舒服不就行了。”
“不行!”
林玉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差点就要上手扒了她的衣服。
“你这是去见谁?我堂兄!那可是京城万千少女的梦!你这是要去打仗,战袍怎么能随便穿?”
她拉着邱茹滢,一边往祥云居走,一边开启了碎碎念模式。
“我跟你说,你下次来,必须给我往死里打扮!把你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
“记得你上次买的那支梅花卧雪的头钗吗?多精致啊!下次必须戴上,保管能把你衬得跟九天玄女下凡似的!”
“还有那件云锦霞帔,也给我穿上!势必要闪瞎我堂兄的眼!”
两人一路说笑着,很快就到了祥云居的门口。
守门的陈婆子眼尖,远远看到林玉娇,便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二小姐来啦!可是要找长孙少爷?少爷今天哪儿也没去,正在里屋看书呢,我这就去帮您通传。”
“有劳陈妈妈了。”
林玉娇熟门熟路地点点头,拉着邱茹滢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等着。
片刻后,陈婆子引着林清玄从书房走了出来。
他依旧是一身月白僧袍,身姿挺拔如松,面容清冷如玉,仿佛不染半点尘埃。
看到院中的两人,他脚步微顿,随即颔首示意,算是打了招呼。
林玉娇连忙起身,将邱茹滢推到前面。
“堂兄,茹滢她对《楞严经》有些不解之处,特来向你请教。”
林清玄的目光落在邱茹滢身上,以及她手中那卷被翻得起了毛边的经书。
他的眼神清澈而深邃,能洞悉人心。
他能感知到,眼前这个女子,眼神专注而虔诚,捧着经书的手指因紧张而微微用力。
她的心是纯粹的。
她不是为了接近他,而是真心来求教佛法。
林清玄的眸色柔和了些许,随即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既是讲经,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他扬声道:“陈石,去将二叔家的宁姐儿也请过来。院里伺候的,若有向佛之心,也可一同来听。”
一声令下,整个祥云居都动了起来。
很快,隔壁二叔家的小堂妹林玉宁被请了过来,院子里乌泱泱地围上了一堆丫鬟婆子,甚至连洒扫的杂役都好奇地探头探脑。
林清玄破天荒地,将讲经的地点,设在了人来人往的院子正中。
避嫌。
避得明明白白,生怕别人误会一星半点。
小满也被陈石叫了过来,站在人群的最外围,踮着脚尖往里看。
她看着石桌旁,邱茹滢那张端庄秀美的侧脸,在阳光下莹白如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心里的小人捶胸顿足,疯狂呐喊。
去书房单独讲多好啊……就像昨天对我那样,手把手地教,多有氛围感!
再说了,邱小姐长得这么好看,身段又好,佛子居然就真的只跟她讲经?
这简直是暴殄天物!是对美貌的极大不尊重!
林清玄讲经的声音清越动听,如山间清泉,洗涤人心。
可就在小满腹诽得最起劲的时候,那声音忽然一顿。
一道清冷如冰的目光,穿过重重人群,精准无比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眼神里,带着一丝警告。
小满浑身一个激灵,立刻低下头,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装出一副乖巧听话、认真向学的模样。
心里却在疯狂吐槽:【读心术了不起啊!】
一场公开课讲完,邱茹滢满脸喜色,眼里的光彩藏都藏不住。
她起身对林清玄盈盈一拜,声音里带着雀跃。
“多谢佛子解惑,茹滢茅塞顿开。不知……下次若还有不解之处,我是否还能和娇娇她们一起来请教?”
“无妨。”
林清玄淡淡地回了两个字,惜字如金。
得到肯定的答复,邱茹滢和林玉娇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院子里的人群也渐渐散去,恢复了往日的清净。
小满正准备溜之大吉,身后却传来林清玄那清冷无波的声音。
“小满。”
“送茶来内室。”
小满的心“咯噔”一下,只能认命地去茶房备茶。
她端着茶盘,小心翼翼地走进内室。
房间里燃着檀香,味道比昨天更浓郁些。
林清玄正站在书案前,背对着她,不知在看什么。
小满将茶盏轻轻放在桌上,刚要退下。
“长孙少爷,您的茶。”
话音未落,手腕猛地一紧,被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牢牢捉住。
“长孙少爷?”
她心跳漏了一拍,惊愕地抬头。
林清玄转过身,深邃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
他一言不发,拉着她走到书案前。
那支熟悉的狼毫笔还静静地躺在笔架上。
他拿起笔,蘸了蘸墨,然后,用和昨天一模一样的姿势,覆住了她握笔的手。
温热的掌心,清冽的檀香,瞬间将她包裹。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磁性,贴着她的耳廓响起。
“手把手抄经的——”
他顿了顿,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垂,带起一片酥麻的痒。
“只你一个。”
轰!
小满的脑子炸开了。
她还没从这句话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就见林清玄松开手,从一旁拿过一个白玉小盒。
是昨天他让陈石找的薄荷膏。
他打开盒盖,用指腹沾了些许白色的膏体,然后重新握住她的手腕,将清凉的膏体均匀地涂抹在她昨天喊酸的地方。
他的动作很轻,很柔。
涂完后,他还低下头,对着那片微红的肌肤,轻轻地吹了吹。
温凉的触感,混着他温热的呼吸,像是一股电流,瞬间窜遍了小满的四肢百骸。
她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得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啊!”
她惊叫着,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抽回手,看也不敢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跑。
跑时太慌乱,小满左脚绊右脚差点撞上门框,背后的林清玄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房梁上,那团黑雾盘旋着,将一切尽收眼底。
“虚伪!”
团团发出一声嗤笑,声音里满是鄙夷。
“明明动了凡心,偏偏要装什么得道高僧!恶心谁呢?”
它盯着小满仓皇逃窜的背影,又看看独自站在内室,指尖还残留着薄荷膏香气的林清玄,黑雾打着马赛克一般的脸上,忽然咧开一个阴森的笑容。
“嘻嘻嘻……既然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能装,谁也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
“那就让本大爷,来帮你们加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