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外贸局的通知来得比广播里说的还急。
第二天天没亮,苏檀就被顾沉砚敲醒。
他手里攥着拍得平整的信封,封口处红章还带着油墨香:“试点村批了。”
“那账本呢?”苏檀鞋都没穿利落,扑过去翻信封里的文件,“要物资清单和财务报表,得赶在验收前理清楚。”
顾沉砚扯住她乱飞的辫梢:“张德贵昨儿就被我堵在会计室了。”
张德贵推了推老花镜,面前摊开的账本足有半人高。
苏檀搬了条长凳坐他对面,指尖划过泛黄的账页:“张叔,先对供销社的往来账。”
“这……”张德贵翻到第三年,笔杆突然顿住,“苏知青,你看这‘边贸补贴’,三年都记着支出,可大队账户里没进过一分钱。”
苏檀凑近看,那行字被红笔圈了又圈,墨迹都晕开了。
她敲了敲账本:“铁柱,去县里查这补贴的流向。”
赵铁柱拍着胸脯应下,军绿色挎包甩得山响。
他跑了三天,回来时裤脚沾着泥:“姐,钱打去了个叫‘兴达贸易’的账户——可那公司早注销了,章都是假的。”
苏檀没说话,转身翻出压箱底的旧账。
纸页边缘有细微的焦痕,像被火折子烤过。
她摸出翡翠镯,悄悄滴了滴灵泉在烫痕上——水晕开的瞬间,一行小字缓缓浮现:“境外汇款:青竹沟边贸补贴,王xx收。”
“王副专员?”顾沉砚捏着那张纸,指节发白,“之前被查的那个?”
苏檀把账页叠好收进铁盒:“得引他的人露头。”
她故意在新报的山货重量里多写了五百斤。
第三天晌午,刘书记黑着脸敲开榨油厂门:“有人匿名举报你虚报产量,还附了本假账。”
顾沉砚摸了摸腰侧的枪套,眼里闪过冷光:“谁送的信?”
“李三贵。”刘书记把信封推过来,“邮戳是县邮局的。”
当夜,李三贵缩在村东头破砖窑里。
他抖着手把假账往麻袋里塞,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李文书,这么晚搬什么宝贝?”
手电筒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顾沉砚从阴影里走出来,身后跟着两个民兵:“王副专员的旧部,是不是你联系的?”
李三贵腿一软跪在地上:“我、我就是帮传个话!那人说只要搞臭苏檀,就给我五十块……”
“哪人?”顾沉砚蹲下来,声音像浸了冰碴。
“县西头老槐树底下,穿蓝布衫的!”李三贵哭嚎着指方向,“他说王副专员还留了后手,要断青竹沟的财路……”
民兵押着李三贵走后,顾沉砚把麻袋里的假账递给苏檀。
月光下,她翻到最后一页,嘴角勾起:“果然有王副专员的私章。”
天没亮,苏檀就带着账本去了公社。
刘书记翻着她整理的资金流向图,钢笔尖戳得纸页直响:“好小子,连境外账户都挖出来了!”
省纪委的车开进青竹沟时,李三贵供出的神秘人正缩在县招待所。
他怀里的密信还没捂热,就被顾沉砚带着人堵在楼梯口。
“王副专员早进去了,你们还折腾什么?”苏檀站在审讯室门口,抱着胳膊冷笑。
神秘人梗着脖子不说话。
顾沉砚把境外汇款记录拍在桌上:“你账户里那笔‘辛苦费’,够判十年。”
他终于瘫了:“我们就想拖慢试点村进度……王副专员说,只要青竹沟起不来,他还能……”
“还能什么?”苏檀打断他,“现在省纪委的人就在外面,你最好全说。”
三日后,晒谷场飘着新榨的山茶油香。
苏檀站在榨油厂门口,看烟囱里冒出的白烟漫过青竹沟的山尖。
顾沉砚走过来,往她手里塞了块烤红薯:“刘书记说,省纪委顺着这条线又抓了三个。”
“这棋盘,终于干净了。”苏檀咬了口红薯,甜得眯起眼。
话音刚落,村部广播又响了。
吴秀兰的大嗓门震得瓦檐落灰:“苏檀!公社来电话——省里明天派验收组,查出口订单准备情况!”
苏檀手里的红薯“啪”地掉在地上。
顾沉砚弯腰去捡,抬头见她耳尖通红:“不是说还要半个月?”
“小财迷。”他笑着把红薯擦了擦塞回去,“你算盘打得再精,也没算到省里这么急。”
苏檀瞪他一眼,转身往家跑。
风卷着油香追过来,她听见顾沉砚在身后喊:“我去帮你搬账本!”
山路上,她摸了摸腕上的翡翠镯。
灵泉在空间里叮咚作响,泡着的山核桃正咕嘟咕嘟冒小泡——明天?
管他呢。
反正青竹沟的山货能飘到国外,他们的日子,只会更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