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外贸局的信是顾小满举着跑过来的,牛皮信封边角有些褶皱,邮票上“省外贸局”四个字被太阳晒得发白。
苏檀撕开封口时,顾沉砚正弯腰帮她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指节擦过她耳垂:“什么好事?笑得眼睛都弯了。”
信纸上只两行字:“青竹沟山货品质上佳,可承第一批出口订单。速报产量。”墨迹还带着潮气,显然是加急送来的。
苏檀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颤——上回榨油厂的木牌子刚立起来,省外贸局的人就尝过他们榨的花生油,说比城里供销社的还香。
现在这订单,是块能把青竹沟托出穷山坳的金砖。
“得找吴干事帮忙。”苏檀转身就往村部跑,辫梢扫过顾沉砚的手背,“妇女队摘野山菌最利索,让她们牵头,省得那些眼馋的又来搅和。”顾沉砚没拦她,只摸出军大衣给她披上:“先喝口热水,我让铁柱去叫吴秀兰。”
吴秀兰来得比风还快,蓝布衫前襟沾着灶灰,手里还攥着半块玉米饼:“小苏你说!要联络县妇联还是镇邮局?我自行车在后院,即刻就能骑!”苏檀把信往她手里一塞:“只要妇女队能光明正大管采摘分拣,那些藏在供销系统的眼睛就没借口伸手。”吴秀兰一拍大腿:“对!妇女能顶半边天,这活计咱们干得漂亮!”
李三贵是在第三天夜里溜出村的。
他蹲在河沟边,借着月光把订单数量抄在烟盒纸上,手指抖得厉害——上回王副专员的事,他从文书降成了仓库搬运工,肩都被麻袋压肿了。
“只要把消息透给老周头,”他把烟盒纸塞进破布鞋里,“等他们查出来,我就说被人威胁……”
可他没料到,赵铁柱的影子早蹲在树后。
民兵的军大衣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双鹰隼似的眼——顾沉砚说过,最近村里有生面孔晃荡,让他盯着点。
李三贵刚把纸团塞进路过的货郎担,赵铁柱的手就扣住他后颈:“跟我去队部,吴干事正等着审你呢。”
匿名信是在赵铁柱的铺盖底下翻出来的。
泛黄的信纸皱巴巴,字是用左手写的,歪歪扭扭:“青竹沟出口山货夹带密报,速查。”苏檀捏着信纸笑了,眼尾挑得像只偷腥的猫:“来得正好。”她转身进了屋,再出来时腕上的翡翠镯闪着幽光——空间里新晒的野山菌正堆成小山,其中一筐最饱满的,底下压着本伪造的“内部账簿”,封皮是用旧报纸糊的,里面记着“境外资金五万”“中间商抽成三成”。
“再加把劲。”苏檀把订单单据递给顾沉砚,“用我给的墨水写数量,遇热会显红印。”顾沉砚接过钢笔,笔尖悬在纸页上:“这是要钓鱼?”“钓条大的。”苏檀指腹蹭过他手背,“等他们把山货扣下,就该急着翻账簿了。”
五天后,县海关的卡车“吱呀”停在村口。
带队的老张头举着账簿冲苏檀乐:“可算逮着了!你看这……”他翻到夹着红绳的那页,“境外资金?当我们眼瞎呢!”苏檀歪头看他:“那您再看看单据。”老张头把单据凑到火炉边,墨迹“唰”地显出红印——“伪造证据,钓鱼专用”。
李三贵的旧识被按在地上时,还攥着半本没烧完的账簿。
顾沉砚把证据往纪检干部手里一递,枪套在腰上撞出脆响:“全了,包括他们给王副专员送回扣的名单。”纪检干部拍他肩膀:“青竹沟这招漂亮,连窝端了。”
山货卡车驶出村口时,顾小满追着跑了半里地,手里举着苏檀塞给她的野山菌:“姐!卡车冒的烟都是香的!”苏檀站在榨油厂的木牌子下,看卡车扬起的尘土里,“青竹沟”三个字被阳光照得发亮。
她摸了摸兜里的信——省外贸局的第二封函件还没拆开,但边角已经透出红章的影子。
“要当试点村了?”顾沉砚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手搭在她肩上,“小财迷,这回算盘打崩了没?”苏檀转身戳他胸口:“崩不了,我算的是……”她踮脚凑到他耳边,“等试点村批下来,咱们的喜糖该买多少斤。”
风卷着山货的甜香扑过来,顾沉砚望着远处的卡车,喉结动了动:“买两麻袋,够全大队吃。”他低头时,看见苏檀腕上的翡翠镯闪了闪——空间里的灵泉又涨了,泡着的野山菌正咕嘟咕嘟冒小泡。
村部的广播突然响了,是吴秀兰的大嗓门:“全体妇女到晒谷场集合!省外贸局的同志说明儿来……”苏檀拽着顾沉砚往家跑,辫梢扫过他下巴:“走啊,给我爹换身干净衣裳,别让城里同志看笑话。”
顾沉砚任她拽着,望着她泛红的耳尖笑——明天会怎样?
管他呢。
只要这小财迷在身边,青竹沟的山货能飘到国外,他们的日子,也能甜到国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