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手机屏幕的冷光在她眼底晃出细碎的光斑。
邮件里的照片被放大到最大，那个带着刀疤的侧脸像一根刺，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三年前的雨夜突然在眼前闪回——父亲书房的台灯亮到凌晨三点，她端着热牛奶推门时，正看见周建业攥着父亲的手腕，压低声音说：“老苏，再查下去，他们真的会……”
“叮——”
手机在掌心震动，苏瑶惊得差点把手机摔出去。
是霍霆风的消息：“后勤处仓库系统故障，需要你过来确认物资清单。”短短一行字，末尾的句号像颗定心神针。
她迅速把照片存进加密U盘，塞进胸牌后的暗袋——那是父亲去世前亲手给她缝的，说是“关键时候能藏半条命”。
后勤处顶楼的办公室拉着百叶窗，霍霆风的军帽随意扣在文件堆上，见苏瑶进来，他放下正翻的账本，指节叩了叩桌面：“你眼神不对，刚才在楼道里，呼吸频率比平时快了三倍。”
苏瑶没接话，直接摸出U盘插在他电脑上。
照片弹出的瞬间，霍霆风的瞳孔微微收缩，食指抵着下巴的动作顿住，喉结滚动了一下：“周建业。”
“您认识他？”
“七年前技术处的骨干，给新型雷达做过参数校准。”霍霆风调出内部档案，屏幕蓝光映得他眉骨更显冷硬，“后来说是操作失误导致实验数据泄露，被军事法庭判了除名。但当时我在作战部，看过事故报告——他负责的那组数据，根本不可能因为误触键盘就丢失。”
苏瑶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腕间银镯，那是父亲送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记忆突然翻涌：十二岁那年的暑假，周建业带她玩过战术模拟游戏，他蹲在地上用树枝画地图，说：“瑶瑶，真正的战场不在沙盘上，在人心。”后来父亲骂他“没个大人样”，他却笑着塞给她一把水果糖，糖纸是海蓝色的，和今天照片里“海澜号”的船名一个颜色。
“他现在应该在‘麻雀’里。”霍霆风突然开口，把苏瑶从回忆里拽出来。
他点开照片放大，用触控笔圈出周建业手里的密码箱，“这个型号是天辰科技去年新出的防磁箱，他们给‘麻雀’供过三次设备。”他抬眼时目光像把刀，“更重要的是，‘蓝雀’的位置空了半年——上一任蓝雀在缅甸被击毙时，胸口纹的就是蓝孔雀，和你父亲案卷里夹的那张旧照片，是同一只。”
窗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苏瑶打了个激灵。
她想起昨夜整理父亲旧物时，在一本《雷达原理》里掉出张泛黄的照片：穿旧军装的男人抱着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背景是军港，海浪拍打着“海澜号”的船舷——那是一九九七年的夏天，比照片里的周建业至少年轻十岁。
“孙副官那边有消息了。”霍霆风的对讲机突然响起，电流杂音里混着海风的呼啸，“他伪装成港口调度员混进去了，说‘海澜号’的货舱里全是电子废料箱，但他撬了个角——”停顿两秒，“是32型雷达的接收组件，伪装成报废品。”
苏瑶的呼吸陡然一滞。
32型雷达是军区刚列装半年的新型号，核心组件严禁外流。
她抓过桌上的卫星地图，霍霆风的手指已经按在渤海湾的某个坐标上：“孙副官在驾驶舱黑进了导航系统，隐藏航线显示目的地是东海岸的雀岛——地图上标着无人，但我查过，五十年前那里有过雷达观测站。”
办公室的挂钟敲了七下，霍霆风摘下军帽塞进抽屉，军大衣搭在臂弯里时，银镯与衣扣相碰的脆响和苏瑶腕间的重叠。
他转身时肩章擦过她发梢：“我亲自去雀岛。军区里可能还有‘麻雀’的眼线，我联系了老战友的民间救援队，渔船今晚十点从北港出发。”
“你不能——”
“如果我三天没消息，启动b计划。”霍霆风握住她欲拦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警服衬衣袖口渗进来，“去技术处调2018年的卫星云图，重点看雀岛周边的洋流数据。另外，”他松开手，从内袋摸出颗银色纽扣，“这是微型定位器，缝在你常穿的那件灰外套里。”
苏瑶捏着纽扣的指尖发颤。
她想骂他莽撞，想问他凭什么替她做决定，可看他整理领章的动作，突然想起父亲出任务前也是这样，边系皮带边说：“瑶瑶在家乖，爸爸给你带糖。”
“我走了。”霍霆风拉开门，走廊的穿堂风灌进来，吹得桌上的照片沙沙响。
他在门口停住，侧过脸时，灯光在他下颌投下阴影，“记得锁门。”
门合上的瞬间，苏瑶的手机又震了。
匿名邮件，主题只有两个字：“真相”。
正文是一行血一样红的字：“你父亲没死，只是藏了起来。”
她的手在抖，点开追踪程序时，屏幕上的绿色光点像只发疯的萤火虫，跳了七次服务器后，最终停在军区档案馆三楼——那是罗上校被捕前用的终端，他被带走时，电脑屏幕还亮着“蓝焰工程”的文档。
“叩叩叩。”
楚督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惯常的冷硬：“苏副处长，我有东西给你。”
苏瑶迅速退出界面，把手机塞进抽屉最底层。
开门时，楚督察的针织衫下摆沾着草屑，手里的牛皮纸袋还带着复印机的热度：“‘蓝焰工程’技术报告副本，老局长托人从保密库调的。”她指节敲了敲第二页的公式，“看这个频率调制算法，和上个月列装的新型预警雷达，相似度97%。”
苏瑶的指尖顺着公式往下滑，后颈泛起凉意。
“蓝焰工程”是二十年前的绝密项目，因核心技术泄露被迫终止，当时父亲是项目组副组长。
她翻到最后一页，项目组成员名单里，周建业的名字排在第七位。
“他们在复刻‘蓝焰’。”楚督察的声音压得极低，“甚至可能已经改进了反制技术——否则上个月的演习，为什么敌方无人机能精准避开我们的雷达网？”她抓起苏瑶的手腕，力度大得几乎要掐出印子，“听着，我今天能拿到这份报告，是因为有人想让我拿到。他们不会让知道太多的人活着。”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楚督察松开手，整理了下针织衫领口。
她转身时，苏瑶看见她后颈有道淡粉色的疤，像被什么尖锐物品划的——和罗上校被捕时，审讯室监控里闪过的黑影手里的工具，形状一模一样。
“我走了。”楚督察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脚步声渐远。
苏瑶低头看表，晚上九点十七分。
霍霆风的渔船应该已经离港，雀岛的方向，此刻该是月明星稀。
她摸出手机，翻到霍霆风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还停在“锁门”。
犹豫三秒，她输入：“注意安全”，又删掉，改成“等你回来”。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窗外的柳絮突然被风卷起来，撞在玻璃上，像极了雪。
凌晨两点，苏瑶趴在桌上睡着，手机屏幕在黑暗里亮起——霍霆风的位置定位最后更新在23:47，坐标显示：北纬37°21′，东经121°03′，雀岛西南三海里。
再刷新时，定位点消失了。
她猛地坐直，额角撞在桌沿，疼得眼眶发酸。
窗外的月光被云遮住，电脑屏幕的冷光里，“蓝雀”的邮件还亮着，“你父亲没死”那行字像团火，烧得她喉咙发紧。
床头柜上的闹钟指向凌晨三点，苏瑶数着秒针转了十七圈。
霍霆风说三天，可现在才过了四小时。
她摸出那个银色纽扣，放在耳边，没有任何声音——定位器需要激活，而激活它的人，此刻正在前往雀岛的黑夜里。
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桌上的照片哗啦作响。
周建业的刀疤在阴影里忽明忽暗，像道未愈的伤口。
苏瑶抓起外套披在身上，灰外套的内衬里，缝着霍霆风给的定位器，针脚歪歪扭扭，显然是他自己缝的。
她望向窗外，军区大院的路灯在雾里晕成模糊的光斑。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孙副官的消息：“霍主任的渔船凌晨1:15通过最后一个信号浮标，之后失去联络。”
苏瑶的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最终落在“b计划”的文件夹图标上。
文件夹里躺着三份文件：2018年雀岛卫星云图、洋流数据，还有父亲最后一次出任务前的通话记录——那通电话，打给了周建业。
窗外的雾更浓了，苏瑶盯着墙上的挂钟，秒针每动一下，她的心跳就快一拍。
霍霆风说三天，可现在才过了四小时。
但她知道，有些时候，四小时足够让一片海变成深渊，足够让一个人永远消失在雾里。
凌晨四点，苏瑶的手机突然震动。
她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屏幕上却显示着陌生号码。
接听键按下的瞬间，电流杂音里传来模糊的呼吸声，接着是一声枪响，然后是彻底的静默。
她的手在抖，手机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月光透过云层照进来，照在电脑屏幕上，“蓝雀”的邮件依然刺眼。
苏瑶弯腰捡起手机，盯着通话记录里的“0秒未接来电”，喉头发紧。
她抬头望向窗外，雾更浓了，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吞没。
霍霆风的渔船，此刻应该已经接近雀岛了吧？
他会不会遇到了危险？
会不会……
苏瑶不敢再想下去，她抓起桌上的文件，塞进包里，转身走出办公室。
楼道里空无一人，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回响。
她走到楼梯口，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办公室，然后毅然决然地走了下去。
此刻，雀岛上空的月亮被乌云完全遮住，夜色浓稠得像墨。
霍霆风的渔船停在离岛三百米的地方，他穿着潜水服，背着氧气瓶，潜入海中。
海水冰冷刺骨，他的视线被黑暗笼罩，只能凭借记忆和罗盘指引方向。
突然，前方闪过一道光，像是手电筒的光束。
霍霆风立刻停下，躲在一块礁石后面。
他看到几个黑影在岛上移动，手里拿着枪，似乎在巡逻。
他握紧了腰间的匕首，心跳加速。
与此同时，苏瑶坐在车里，握着方向盘，眼神坚定。
她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半，距离霍霆风出发已经过去了六个半小时。
她深吸一口气，踩下油门，向军区技术处驶去。
她知道，启动b计划的时刻，可能已经提前了。
车窗外，雾依然浓重，但苏瑶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犹豫。
她必须找到真相，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而霍霆风，那个说要“等你回来”的男人，此刻正在未知的危险中，她必须尽快行动，才能有机会将他安全带回来。
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苏瑶的车停在技术处门口。
她下车，整理了下外套，走向大门。
门岗的哨兵拦住她，她出示了证件，哨兵检查后，放她进去。
苏瑶走进技术处，直奔资料室。
她需要调阅2018年的卫星云图和洋流数据，这些信息可能对找到霍霆风的位置至关重要。
她熟练地操作着电脑，调出相关资料，快速浏览着。
与此同时，雀岛上的黑影越来越近，霍霆风的手心已经渗出了汗水。
他知道，自己必须小心再小心，稍有不慎，就会暴露行踪。
他看了眼潜水表，已经在水里待了二十分钟，氧气还剩一半。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向岛上游去。
离岛越来越近，他听到了清晰的说话声，是中文，但带着浓重的口音。
他猜测，这些人可能是“麻雀”组织的成员。
霍霆风的心跳得更快了他必须保持冷静，找到隐藏的雷达组件，找到周建业，找到所有的秘密。
而此时的苏瑶，已经找到了需要的资料。
她将数据拷贝到U盘里，转身离开资料室。
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五点，距离霍霆风出发已经过去了七个小时。
她的心里涌起一阵不安，霍霆风已经失联超过两个小时了。
苏瑶回到车上，将U盘插入车载电脑，开始分析数据。
她希望能从中找到雀岛周边的洋流规律，推测霍霆风可能的位置。
与此同时，她的手机再次震动，是孙副官的消息：“军区内部监控显示，罗上校的终端在凌晨三点有登录记录，Ip地址与之前追踪到的一致。”
苏瑶的瞳孔收缩，她意识到，“麻雀”组织可能已经知道了她的行动，甚至可能已经对霍霆风下手了。
她握紧方向盘，加大油门，向雀岛方向驶去。
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赶到那里，否则可能永远失去霍霆风。
晨光逐渐照亮天空，苏瑶的车在公路上疾驰。
她的眼神里既有担忧，又有坚定。
她知道，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也是一场与命运的较量。
而真相，就在前方，等待着她去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