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指挥所的暖气开得很足，苏瑶却觉得后颈发凉。
她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录音键被按得发烫，电子合成音的尾音还在耳膜上嗡嗡作响。
这一次她没急着回放，而是从口袋里摸出微型频谱分析仪——那是父亲教她组装的，藏在后勤处工具箱最底层。
“频率不对。”她低声呢喃，将分析仪接口插进手机耳机孔。
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波形突然在末端分叉，像条被踩断的蛇。
苏瑶的指甲掐进掌心，“有极低频信号叠在里面。”
霍霆风不知何时站到她身后，肩章擦过她发顶：“摩尔斯电码？”
“是的。”苏瑶的声音发颤。
父亲教她背摩尔斯电码的场景突然涌上来——那时她蹲在老房子的阁楼里，父亲用铜钥匙敲着铁盒，“点是短，划是长，记住了，这是最后一道保险。”
分析仪开始自动翻译，绿色数字逐行跳出：c - 7 - 3。
“c - 7 - 3。”霍霆风重复一遍，转身抓起桌上的加密电话。
他拨号码的动作极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调阅苏正平生前所有项目档案，编号c - 7 - 3，现在。”
孙副官抱着笔记本电脑撞开门时，苏瑶正盯着分析仪屏幕发呆。
他的作战靴沾着雪水，在地板上洇出几个深灰色脚印：“脉冲信号源找到了。”他把电脑转向苏瑶，蓝色地图上跳动着红点，“军区数据中心，b区三层，老旧服务器模块。”
“权限呢？”霍霆风接过话头，目光扫过孙副官肩头的汗渍——这小子应该是从三公里外的通讯营跑过来的。
“最高级别的‘银盾’加密。”孙副官抹了把脸，“苏副处长的后勤处权限不够，我的作战指挥中心权限也卡在这里。”
苏瑶突然站起来，父亲的笔记本“啪”地掉在地上。
她弯腰去捡时，瞥见笔记本内页夹着半张泛黄的收据——2018年12月，数据中心服务器迁移工程，苏正平签收。
“我有接口。”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根细针扎进空气里，“三年前后勤处负责数据迁移，为防止系统崩溃，我留了个备用后台。”
霍霆风的手搭在她后颈，掌心的温度透过毛衣渗进来：“风险系数？”
“百分之三十。”苏瑶抬头，眼睛亮得惊人，“但如果等审批流程……”
“孙副官，跟她去。”霍霆风打断她，拇指轻轻摩挲她后颈的皮肤，“如果触发警报，我三分钟内带人冲进去。”
楚督察就是在这时推门进来的。
她的军大衣还沾着雪，怀里抱着一摞档案，封皮上的“已销毁”印章红得刺眼：“苏副处长，你父亲的项目名单里……”她翻开最上面的档案，手指停在某一行，“有赵德海的签名。”
苏瑶的呼吸顿住。
赵德海是上一任后勤处处长，三个月前刚退休，前天才来交最后一批旧档案。
她想起今早路过档案室时，看见他蹲在碎纸机前，保温杯里的枸杞水在晨光里晃荡。
“他说这是退休前的例行交接。”楚督察的指甲叩在“影盾”两个字上，“但我刚才去档案室，碎纸机里有半张未碎的文件——项目终止报告。”
孙副官的手机突然震动，他看了眼屏幕，把电脑转向楚督察：“赵德海现在在305室，监控显示他提了个黑色公文包，里面……”他放大画面，金属箱角闪着冷光，“像是老式档案销毁器。”
“我去拦他。”楚督察抓起大衣往外走，经过苏瑶身边时顿了顿，“你先查服务器，这里我来。”
数据中心的冷气比指挥所足十倍。
苏瑶裹紧外套，跟着孙副官穿过一排排服务器，金属嗡鸣震得耳膜发疼。
b区三层的老旧模块在最尽头，服务器外壳落着薄灰，屏幕上的指示灯奄奄一息。
“后台接口在……”苏瑶踮脚摸到服务器顶部，指尖触到一道极浅的划痕——那是她当年用改锥刻的，“这里。”
孙副官立刻架起便携终端，数据线插入划痕处的瞬间，服务器突然发出蜂鸣。
苏瑶的心跳到喉咙口，直到屏幕亮起熟悉的蓝色界面——后勤处内部系统，2018年12月23日22:17备份。
“找到了。”她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深层目录……加密文档……”
密码框弹出的刹那，苏瑶鬼使神差输入父亲的生日。
绿色进度条走完的瞬间，文档标题在屏幕上炸开：《影盾反间谍机制运行手册——最高管理员：灰雀》。
血液在太阳穴里轰鸣。
苏瑶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看见文档第一页的照片——父亲穿着旧军装，胸前挂着三等功勋章，照片下方的备注刺得她眼睛生疼：灰雀，影盾系统最高管理员，负责监测内部泄密行为，权限覆盖所有军区机密。
“苏副处长？”孙副官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需要……”
“出去。”苏瑶打断他，手指按在鼠标滚轮上，“我需要单独看。”
门合上的瞬间，文档自动翻页。
第二页的标题让她的指尖彻底冰凉：“影盾系统不仅用于监测内部泄密行为……”
警报声突然在头顶炸响。
苏瑶猛地抬头，服务器屏幕开始闪烁红光，监控探头的小红点明灭不定。
她抓起手机要给霍霆风打电话，却看见屏幕上跳出新的短信：“游戏才刚开始，灰雀之女。”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苏瑶最后看了眼文档，手指颤抖着按下保存键。
门被撞开的刹那，她看见霍霆风冲进来，军大衣下摆沾着雪，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紧张。
“走。”他攥住她的手腕往外跑，“楚督察那边说赵德海的销毁器里有‘影盾’的启动密钥……”
苏瑶回头看了眼还在闪烁的服务器，文档的最后一行字在她脑海里盘旋：“影盾的最终目标……”
雪还在下。
苏瑶被霍霆风护在怀里，睫毛上落了雪花。
她摸出父亲的笔记本，翻到夹着收据的那页——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如果有天我不在了，灰雀会替我守护你。”
而此刻，她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新的录音自动开始：“欢迎来到第二关，苏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