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终究和你是一个人啊……我怎么能看着你再错下去……这句话哽在喉间,凌言没能说出来。
“我不会了。”苏烬猛地将他紧紧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揉进骨血里,仿佛稍一松手,怀中的人便会像指间沙般流逝。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还裹着压抑的哽咽,“我看到了,阿言,我都看到了。看到了上一世你的决绝,看到了这一世你的……”
他顿了顿,那个“爱”字重逾千斤,“我都知道了。是我不好,是我心志不坚,才会被奸人蒙蔽,犯下那般多伤天害理之事,更……更伤了你。”
他将脸埋在凌言的颈窝,滚烫的泪涌出,浸湿了凌言的衣襟。
“如今我已知晓所有真相,心中再无半分疑虑。我只想在你身边,好好陪着你,弥补过往所有的亏欠。”
他稍稍松开些,捧着凌言的脸,茶色的眸子里是化不开的深情与执着:“我带你去寻江不渡,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定要将他揪出来,为你解开诅咒。等你好了,我们……我们回镇墟门,回听雪崖,回若雪阁……去哪里都好,只要是和你在一起。”
凌言望着他眼中的恳切,望着他眉骨间那道因悔恨而微微抽搐的疤痕,望着他鬓角悄然染上的几缕与年龄不符的霜华,心口的疼痛与酸涩交织在一起,化作新的泪,滑落下来。
这一世与苏烬相伴的点滴,那些温酒的暖,研墨的静,月下的谈,都成了镜花水月,碎得彻底。
而眼前这个人,带着上一世的疯狂与偏执,带着上一世的杀戮与痛苦,却捧着一颗血淋淋的真心,站在他面前,说要弥补,说要相守。
爱恨嗔痴,两世纠缠,到头来,竟只剩下这满目疮痍的温柔。
霜华覆鬓角,泪痕渍锦袍。
两世痴缠意,一朝恨难消。
君可见,月照孤坟草?
君可知,心字已成灰?
爱如烈火焚身骨,痛似寒冰锁肺腑。
若有来生缘未尽,愿化青灯伴古佛。
悲伤是真的,爱意也是真的。恨他的残忍,怨他的偏执,却也心疼他的遭遇,眷恋他的深情。
苏烬似乎读懂了他眼底的复杂,不再多言,只是将他更紧地拥入怀中。
这一次,他的动作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仿佛怀中抱着的是失而复得的整个世界。
殿外的月光清冷,透过窗棂,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拉出两道长长的、交缠的影子。
烛火摇曳,映着满室的寂静,只有彼此压抑的呼吸声,和心底那爱与痛,在无声地流淌。
过往种种,如刀刻斧凿,难以磨灭。未来之路,迷雾重重,不知归途。
但此刻,他们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与隔阂,将两世的魂魄紧紧依偎在一起,任悲伤与爱意交织,在这寂静的夜里,寻得片刻的安宁。
昆仑墟常年积雪不化,万仞雪峰如银笋刺天,琼楼玉宇嵌在冰崖间,半隐于翻涌的云雾里。
寒风吹过嶙峋的冰棱,卷起碎雪如流萤飞舞,崖壁上偶有几株苍劲的云松,枝桠挂满冰凇,在烈阳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往来弟子皆着月白劲装,外罩银狐裘,腰间悬着制式统一的长剑,步履轻捷如踏雪鸿爪,偶有低低的切磋声从演武场传来,混着冰棱坠落的脆响。
梧寒宫更是建在昆仑之巅,通体由千年寒玉砌成,殿顶覆着层厚厚的积雪,檐角悬着的铜铃被冻住了似的。
殿内暖意融融,地火煨着银丝炭,将寒玉烤得温润,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针香。
云风禾斜倚在铺着白虎裘的软椅上,玉骨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膝头,瞳孔里漾着漫不经心的笑。
他看着霍念在殿中来回踱步,那身玄色劲装被他攥得发皱,剑眉拧成个疙瘩,脸颊因气闷泛着红。
“我说霍念,”云风禾终于开口,声音清润如冰泉击石,“你从进门就叽叽喳喳,唾沫星子横飞,到底在说什么?”
霍念猛地顿住脚,扭头瞪他,眼里像燃着两簇小火苗:“云风禾,你是猪脑子吗?”
他指着殿门,胸口剧烈起伏,“我说凌霄阁就是血祭锁魂阵的幕后黑手!那凌华和凌羲都已经明目张胆地杀人了,他们把苏烬给杀了!我师尊也被他们掳走了!”
“哦?苏烬死了?”云风禾挑眉,扇子“唰”地展开,遮住半张脸,只露出双笑意盈盈的桃花眼,“他身为宗师,这么不经打?”
“你他妈当苏烬是神?”霍念气得额角青筋直跳,上前一步指着他鼻子,“凌霄阁的执法长老都什么修为你不知道?”
“我要说的是,凌霄阁身为玄门神罚审判的独立门派,如今撕破脸皮,下一步只会更疯狂!我们现在连他们究竟想做什么都摸不清,我来找你,是让昆仑上下留点神!”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沉了几分:“现在就算说凌霄阁是幕后之人,各门各派那群老顽固也不会信。你看着吧,灵山大会选新盟主时,他们肯定有新动作。”
云风禾缓缓收了扇,支着下巴打量他,粉色瞳孔里的笑意浓了几分:“哦?原来你是担心我,特意跑这一趟知会?”
“滚!”霍念抬脚就想踹过去,又生生忍住,狠狠瞪他,“我担心你?我恨不得一剑劈了你!你什么眼神?”
“不担心我,”云风禾慢悠悠地起身,身形颀长如玉树,银色长发随动作滑落肩头,“派个弟子来传句话便是,何必亲自跑一趟昆仑?这山路可不近。”
“呵,你还真是自恋。”
霍念别过脸,声音闷闷的,“若不是我爹怕我去黎安找离洄时,忍不住和凌霄阁的人动手,非要把我塞到你这鸟地方……我才懒得来!”
“啧啧,还是这么辣。”云风禾上前一步,故意凑得极近,温热的气息拂过霍念耳畔,“一点就炸。”
“你他妈才辣!”霍念猛地后退半步,脸颊红得快要滴血,握剑的手紧了紧,“你个死变态,什么时候改的喜好?啊?我告诉你,本公子不喜欢男人,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云风禾看着他炸毛的模样,低低地笑起来,眸子里盛着细碎的光,像揉进了昆仑的落雪:“哦?我喜欢谁,何时轮到霍小公子置喙了?”
他抬手,指尖几乎要触到霍念发红的耳尖,“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