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打算让年迈的奶奶以光荣军属的身份住院,毕竟我家前后出了六个军人,可偏偏他们没一个能守在身边,李爷爷走得匆忙又没来得及表明身份,想让奶奶以军属身份住院需要的那些证明材料,我们一家翻遍了角角落落也实在没地方去开,无奈之下只能眼睁睁看着奶奶以普通平民的身份办理了住院手续。
这几年家里的生活条件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可奶奶的岁数也跟着一年年大了,身上难免缠上些高血压、高血脂之类的富贵病。加上这次突然受到了巨大刺激,脑血栓伴随着心脏供血不足的情况变得格外严重,医生拿着检查报告一脸凝重地建议我们,必须给奶奶做心脏搭桥手术。我们一家老小没一个懂医术的,只能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打算按照医生的意思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就在老爸紧握着笔,即将在那张薄薄却重如千斤的纸上签下自己名字的瞬间,医生办公室的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大喝。
“我反对!二叔别签,让我看看再定!”我闻声猛地回头望去,居然是许久未见的张凤娇。她在刘欢颂的陪同下,脸上带着焦灼的神色,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地跑到老爸面前,一把抢过那张手术同意书仔细看了起来。张凤娇看得格外认真,连眉头都微微蹙着,中途还特意要了奶奶的病历本,逐字逐句地翻看了一番。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她才缓缓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向老爸说道:“二叔,请您一定相信我,我们选保守治疗。”张凤娇的医术在我们南山村可是小有名气的,经她手治好的乡亲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我爸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就重重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张凤娇几乎是衣不解带地守在医院里,寸步不离地照料着奶奶,就连张军闻讯后,也在大年初三的深夜冒着刺骨寒风匆匆赶到了医院。他们父女俩俨然成了照顾奶奶最尽心的人,反倒让我们这些血缘上的至亲,一时间显得像手足无措的外人。无论我们怎么恳切地劝他们歇歇,张军总会红着眼眶,声音带着几分哽咽重复着:“要不是当年干爸干妈掏心掏肺地帮衬,我们家早就妻离子散撑不下去了……”这话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堵得我们哑口无言。无奈之下,我们一家人除了每天按时按点提着精心熬制的汤粥饭菜过去,其余的时间,便只能默默看着他们父女俩在病床前忙碌。
半个月的时间如同指间流沙般悄然滑过,在张凤娇细致入微的照料和精准的用药调理下,奶奶恢复得异常顺利,不仅精神头足了许多,连生活自理都完全不成问题了。
今天是奶奶出院的日子,我们一家人一大早就喜气洋洋地赶到了医院。我和妻子自告奋勇,开始楼上楼下地奔波,忙着给奶奶办理出院结算、医保报销等各种手续。
乘坐电梯缓缓下到三楼时,电梯门刚打开一条缝,就见几个医护人员推着一张盖着白布的病床急急忙忙地挤了进来,原来是一位重症患者急需去地下一楼做紧急检查。狭小的电梯里顿时被病床占得满满当当,连转身的空隙都没有。在护士略带歉意的劝说下,我们电梯里的所有人都识趣地退了出去,等下一趟电梯。
“关医生,配型结果出来了吗?”刚走出电梯没几步,楼梯间里就传来一个压低了嗓门却带着明显焦灼的声音。我和身旁的刘欢颂对视一眼,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对话勾起了好奇心,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悄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挪了过去,想听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