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只是紧紧抓着小冉纤细的小手,轻轻放到自己布满皱纹的嘴边,压低了声音叽里咕噜念叨了些谁也听不懂的话。自那以后,小冉缠绵多日的低烧竟奇迹般退了,这让我彻底没了再留在原地继续卖车的半分理由。我们把家里所有的家当,连同锅碗瓢盆都仔细打包,办理了托运,又匆匆跟一众亲朋好友道了别,便踏上了前往山东的绿皮火车。
一转眼,五年光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溜走了。我们的儿子小丰呱呱坠地,传北大婚后,工厂顺理成章交到了我和刘欢颂手上。在玲玉姐的热心帮助下,工厂开始接起了外贸的单子,生意红火得不得了,订单像雪片似的飞来。我们不仅买了辆崭新的小轿车,还付了两套宽敞楼房的首付款,日子过得蒸蒸日上。
今年过年,大姑一家要过来探望爷爷奶奶,提前好几天,奶奶就催着我开车拉着她,去市场采购了一大堆上好的食材。大年三十这天,全家人都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忙碌着,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精美菜肴,把偌大的实木餐桌摆得满满当当,香气飘满了整个屋子。
随着门铃“叮咚”一声响起,奶奶兴奋地从厨房探出头,扬着嗓门喊道:“臭小子,快去开门,一定是你大姑他们到了!”我抱着咿咿呀呀的小丰,牵着小冉的手,慢悠悠地走到门口。房门一打开,出现在眼前的居然是李威李爷爷那张熟悉的面孔——只要是他一出现,准没什么好事。我顿时烦躁起来,没好气地说道:
“李爷爷,您怎么阴魂不散啊?我都搬到山东来了,您还特地找过来干啥?”
李爷爷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脸上一点笑模样都没有。我心里嘀咕着,要不是怀里抱着孩子,真怀疑他能一脚把我踹开。只听他恶狠狠地说:“好狗不挡道,我不是来找你的,滚开!”
“姓李的,你敢来我家骂我孙子是狗?你是不是想挨揍了?”爷爷听到外面的争吵声,立马从厨房走了出来,皱着眉头不满地训斥道。可当爷爷看清李爷爷的脸时,脸色立马严肃起来,对着我喝道:“臭小子,让你李爷爷进来!”
分宾主落座后,爷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沉声询问道:“老李,出什么事情了吗?看你这模样,像是天塌下来了似的。”
李爷爷的表情显得格外为难,嘴唇动了半天,支支吾吾的,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但“红梅”两个字,却像针一样清晰地传进了正在厨房忙碌的奶奶耳中。奶奶手里还拿着炒菜的马勺,“噌”地一下就从厨房冲了出来,双手紧紧攥着马勺柄,慌忙追问道:“李威,你把话说清楚点,我的红梅怎么了?是不是她出啥事儿了?”
李爷爷犹豫了很长时间,双手用力搓了搓脸,才猛地一拍大腿,“腾”地站起身,声音带着颤抖说出一个如同晴天霹雳的消息:“杨大哥、大嫂,红梅和张阳来的路上,所乘坐的汽车被一辆大货车挤出了高速,直接掉进了旁边的山涧里,现在……现在生死未卜,张故博也在那辆车里……”
“当啷”一声脆响,奶奶手里的马勺重重地掉在了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她整个人身子一软,向后倒去,要不是老爸就站在奶奶身后,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奶奶的后脑勺很可能就磕在坚硬的实木餐桌角上,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老爸赶紧把奶奶搀扶到传北后背上,快步向楼下跑去;我也连忙把怀里的孩子塞到刘欢颂手上,转身就往楼下冲,一边跑一边发动了汽车。我们父子三人在医院抢救室门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的时候,李爷爷陪着脸色铁青的爷爷也匆匆赶到了医院。爷爷望着抢救室紧闭的大门,眼神空洞无神,声音沙哑地问道:“老李,我们……我们能去见红梅最后一面吗?”
“不能。”李爷爷回答得斩钉截铁,干脆利落,“大货车司机已经招供了,他是收钱办事,有人在蓄意报复红梅一家。在没查到是谁走漏了他们一家的行踪前,你们谁也不能露面。你们要是再出点什么事,我真没办法向红梅交代啊!”李爷爷说着,伸手拍了拍爷爷的肩膀,语气沉重地安慰道,“现在人还没找到,就一定有生还的可能,你们千万别四处打听他们的下落,安安稳稳等着。如果他们还活着,就一定会出现在你们面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