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嗓音裹挟着令人胆寒的威压,在看台上响起。
宋明棠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祁烬。
但她并没有回头,而是专心看着越瑶的比赛。
下一场,是越瑶和一头野兽对打。
中场休息都没有,还真是过分啊。
宋明棠撇了撇嘴,将头发放到一侧。
*
祁烬高踞观战台的最顶端,垂眸间瞥见前排少女裸露在衣领外的一截雪颈。
宋明棠有些热,所以刚刚将头发都拂到了一侧。
她没有回头看他,可脖颈处的那抹瓷白被她乌黑的发丝衬托得格外地亮眼,令他喉间不自觉地滚了滚。
祁烬转移视线,随即落到了参战台周围的其他人身上。
恶心,黏腻。
有少些男修因为刚刚壮汉与她之间的事情发生后,此刻正用目光肆无忌惮地舔舐着宋明棠的后颈,仿佛单是那段弧度就能让他们在脑中勾勒出更隐秘的风景。
祁烬脸色变了变。
他突然很想用身上穿着的这件月白色的大氅将她裹得密不透风。
“过来。”
祁烬没忍住,用了神识传音。
*
宋明棠正看得兴起,擂台上剑气纵横,激得她热血翻涌。
她也好想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谁还没有个剑修梦了!
想到这,她冷不防被这一声给打断。
她下意识回头,正对上祁烬那双眼睛。
他端坐高台,白衣墨发,周身气息沉冷如霜,唯独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在对上她的眼后,他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声,那些刚刚生起的暴怒感瞬间消失。
他手指蜷缩,放在膝盖上,思绪却已经飘远。
这人修是他的妻子,刚刚他这么说话,是否太凶,太过了些?
所以祁烬见宋明棠迟迟不动,又兀自放软了语气,有些无奈地再传音了一遍:
“过来……听话。”
宋明棠其实刚刚是有些发愣的,被这么突地一凶后,是谁都会觉得心生不爽。
凶什么凶?
“你怎么不下来?”
或许是第二层“暴怒”的影响下,宋明棠也有些失去了理智,把他当成了回溯境前较为温柔些的祁烬,以致于在祁烬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就传音回去,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小小的挑衅。
然而下一秒,她突然僵住——
糟了!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越瑶曾经提醒过,高阶修士是能截取低阶修士的神识传音的!
果然,她话音刚落,观战台上几道目光倏地扫了过来。
不过,她这句话说得意味不明。
这些看台的修士都以为宋明棠还在这里有其他认识的修士,在与对方神识说话。
所以,他们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仅仅只是扫了她一眼,便兴趣缺缺地移开视线。
“嗒。”
一声极轻的脚步声。
整个斗场地观战台上,倏然死寂。
连风声都凝滞。
宋明棠心头一跳,缓缓抬头——
高台之上,一道修长身影踏阶而下。
他一步步往下。
然后在宋明棠的面前停下。
众人屏息,以为他要当场碾碎这个女修,或者将其和上一个壮汉一般扔进笼子里当兽饵。
——可下一瞬,他抿了抿唇,竟俯身,直接将那坐着的女修打横抱起!
“那个应该是场主吧。”
“她刚刚神识传音的话竟然是对着场主说的!”众人后知后觉。
“这女修是谁啊?怎么会和第二层的场主有关系?”
系统在宋明棠的脑海里啧啧两声:
“果然,八卦是人的天性,修士也不例外。”
*
祁烬刚松开手,宋明棠就急急踮起脚尖往台下张望。发间的木簪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擦过他的下颌。
他垂眸,目光落到那只木簪上,那上面镶嵌了昨日赠予她的珊瑚珠。
他的心底涌上一丝雀跃。
就...那么喜欢吗?
而宋明棠没理会祁烬,只是往下望去,眼眸随之沉了沉。
这第二场还没打完,她方才被祁烬抱起地一瞬间看见越瑶被那放出去的野兽给咬了一口,给她担心得不行。
于是她猛地回头,直直撞上祁烬的视线。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依旧冷冽,仿佛方才抱她下来的那点温暖些的温度只是错觉。
“祁烬!”她的嗓音里压着怒意,“你这第二层的规矩有问题!”
周围瞬间一片倒抽冷气声——
竟有人敢直呼场主名讳?!
可宋明棠顾不上这些了。
她一把提起了祁烬的领口:
“凭什么不让前几名休息再战?非要把人活活耗死才算赢?”
“倒下便判负,不行吗?!”
祁烬被她劈头盖脸地一顿说后,目光落在她拽着自己衣领子的纤细手指上。
……胆子倒是不小。
他忽然俯身,嗓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过家家么?”
“嗯?”
这是极乐。
以死亡着称的极乐。
宋明棠暗骂了两声这暴怒影响的副作用,她竟然直接这么说出来了。
于是她立刻调整了自己的心态,眼尾微红,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你说过,什么都依我。”
“难道就因为你忘记了,所以不做数了吗?”
她纤长的睫毛轻颤,在眼下投落一片脆弱的阴影。分明是强词夺理,无理取闹的要求,却偏要摆出这副委屈模样。
她在赌。
赌祁烬昨日默许她留下那半块阴阳玉佩在她身上,是默许她这个“妻子”的身份。
赌他今日当众将她抱起时,他对她还是残留了一丝和别人不一样的心思。
他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
像一张白纸,可以任她涂抹他的记忆。
而现在——
宋明棠感受着腰间骤然收紧的力道,听到他在她耳边落下的话后,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
这条大鱼,终究是咬钩了。
*
祁烬顿了顿,见着她还是不肯放过自己的衣领,叹了一口气道:
“那你说说,怎么才合理?”
他流落到斗兽场时,也是抽的一号。
只不过是被打断骨头、浑身染血地扔上去的。
但他比台下那个女修聪明些。
他不急着爆发,不浪费一丝力气,每一招都算得无比精准,只是为了在最恰当的时机露出獠牙。
一场厮杀,他能拖上整整一天,把对手的灵力、耐心、甚至意志都一点点磨尽,直到对方崩溃,直到对方露出破绽——
然后,一击毙命。
只有这样,他才能活到晚上。
而晚上,意味着短暂的喘息,意味着……
他还活着。
就这样,他靠吞噬着对手的内丹,慢慢修补自己破碎的内丹,形成新的内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