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棠松开了攥着祁烬衣领的手,变得认真了起来:
“你可以仔细算算,这极乐世界每日新入的修士究竟有多少?”
她来这西境极乐的入口前,那外面基本一片荒凉。
“而那些人修,又有几人能从第一层的饕餮手中逃脱,活着到达第二层?”
“修士的死亡率总是居高不下,远超新入人数。”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直指要害:
“长此以往,不就等于入不敷出,你这处‘斗兽场’怕是也会变得难以为继吧?”
“人数的剧烈衰减只会指向一个最终的结局,在这一场巨大的血腥厮杀下,最后仅仅只能剩余一人。”
原着中并未揭示极乐世界最终与净土合二为一的缘由。
不过,这是宋明棠根据现状推测的。
她的声音软糯却又坚定,特意提高了音量,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蚁群尚能咬死大象。”
“你凭什么笃定,极乐世界里所有人都厮杀起来。”
“这最后的生者,非你莫属?”
宋明棠的话音刚落,祁烬的唇角瞬间勾起一抹冷笑,眼底愈发深沉。
他原以为宋明棠步步设陷,不过是为了让他修改这第二层“暴怒”的规则,让她押注的那位修士顺利赢下赌局。
离开第二层。
可此刻,他才终于看清了她真正的心思。
她想要的,远不止一场胜负。
她是要撕碎这极乐之地的规则,是要让所有被囚困的人,都联合起来挣脱极乐的枷锁。
多大胆啊。
多贪心啊。
“我们没有人生来就得屈服极乐,又凭什么要遵从极乐?”
“与其去赌成为最后一名苟延残喘的生者,为何不能联合起来杀出去,为所有人赢来一条生路。”
宋明棠道。
在宋明棠的话语下,不少人真的思考起来。
极乐没有联盟,只有厮杀。
究竟是谁制定的规矩,就好像他们一进来为了生存下去就必须厮杀一般。
宋明棠环视了一眼大家脸上的表情。
愤怒会蒙蔽理智。
其实真正的规则制定者从来不是某个具体的人,而是深植在每个人骨髓里的贪婪与恐惧。
是人性。
人多的地方,就会形成规则。
所以,这时候就需要一个领袖,来画饼,来许愿,来带领。
“呵......”
祁烬低低笑了,笑意未达眼底。
原来,他娶回来的,不是一只温顺的雀鸟,而是一匹伺机而动的狼。
不过,他就是挺喜欢的。
打他见她的第一眼就莫名的喜欢。
真奇怪啊。
“你之前说,本君什么都依你?”
极乐之地的厮杀永无止境,他早已厌倦了。
鲜血、背叛、无休止的算计——
这一切都让他感到乏味。
可宋明棠不一样。
她像一把火,烧进他死水般的生活里,让他久违地感受到了兴奋与快乐。
“那就......”
“依你。”
祁烬刚说完,却见宋明棠轻轻而又快速地啄了一口他的耳朵。
“就知道,阿烬永远都是那么好。”
祁烬耳朵红了。
然后宋明棠又亲了一下他下颚线上的刀疤。
祁烬:“.......?”
他好像有些理解他被拐前为什么要给她买珠子了。
系统:“宿主,我感觉祁烬又要喜欢上你了?啊啊啊啊啊!”
有个不听话的宿主怎么办?
宋明棠:“主神警告了吗?”
系统:“没有。”
“好了。”祁烬侧头,抓住宋明棠的手腕,阻止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继续的行动。
他揉了揉太阳穴,示意终止斗兽场的进行。
*
台下的越瑶刚把那剑插入妖兽的腹中,青绿色的剑沾染了鲜血,她踩着妖兽的肚皮往上看去。
却发现众人都在看着宋明棠。
她以为紧接着会是第三个挑战者来临的时候,却突地发现昨天那发序号牌的男修走过来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紧接着有人开始敲钟。
钟声突地响起,那些躁动的,压抑的热意被铺上了一层凉水。
“那是第二层的......清心钟?”
越瑶看了过去,她曾经以为那东西不会再被开启了。
还真得感谢宋明棠送给她的木簪子,这木簪子能小幅度凝聚灵力,帮助她更快恢复。
想到这里时越瑶转头,她的瞳孔微缩。
因为,她看见宋明棠踮起脚尖。
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微微低头,而她嫣红的唇瓣,就那么轻巧地印在了他冷硬的下颌线上。
“这是?什么?”
越瑶震惊得差点没握住自己的剑。
宋明棠和场主难道是道侣吗?
*
“道祖,极乐境生变。”
水镜里,修士的声音在殿内回荡,镜面上映出一名弟子的脸。
“第二层从未敲响过的清心钟动了。”
万宗仙门的亲传弟子都知晓,西境的极乐之地其实上是一座关押修士的牢狱,几大宗门犯错的弟子都会被扔进去,还有之前因为掌门心软而部分遗留的孱弱妖族,都被一起扔了进去。
其实也不是掌门心软。
而是掌门恰好那日要渡雷劫更上一层修为,而诛杀过多的生灵会导致雷劫更加凶猛。
所谓慈悲,不过是渡劫者为自己铺的一层美誉。
清虚道祖端坐云台,银白的长须纹丝未动,仿佛连呼吸都已停止。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道:
“看来,之前守在极乐掌管第二层清心钟的弟子已经没了。”
“沈临渊此刻正在西境。”修士低声道,“是否宗门传令让他过去帮忙。”
“他去了佛印寺?”
清虚道祖突然睁眼。
他枯瘦的手指掐紧自己身前的拂尘。
“对。”
“沈临渊去佛印寺作甚?”清虚道祖的声音低沉而威严。
“回禀道祖,沈师兄他……好似是……”那修士吞吞吐吐,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在佛印寺求签。”
“求签?”道祖的声音骤然变得轻柔,他浑浊的眼里闪过精光。
果然,他这个弟子还是发现了他的秘密。
沈临渊,不能留了。
得另外再找一个。
他缓缓抬头,望向西天方向,嘴角勾起一个古怪的弧度,轻蔑地笑了声:
“呵。”
这一声笑,让整座大殿的温度骤降,地面凝结出细碎的冰霜。
水镜中的画面突然扭曲。
清虚道祖缓缓说道:
“你可看清了他的签文。”
那弟子回想匆匆一瞥的签文内容,修士的记忆向来精准,更何况,他确实存了几分窥探的心思,所以也就记了下来。
“好像是...种莲得藕日,掘井见沙时。前人埋骨处,后人莫重蹈。”
“是个因果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