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坦荡道歉,倒让谢兰台生了为难。
就这样原谅他?
绝无可能。
耍得她团团转,吓得她睡不好觉,怕他躲他,最后他摇身一变,成了小北王,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
但,不能表现出来。
得好好利用他,以后,她要借他的势,成就自己。
在自己不够强大之前,她学会忍他。
于是,她美眸一转,深吸气,尽量表现得正常一点,不能让他发现自己在演戏:“我……我是生气了……”
垂着天鹅颈,她故意让情绪表现得有点起伏:
“对于这桩姻缘,我本不抱多少希望,从一开始,我只是想寻个寻常夫君,躲开父亲的逼迫,过一些丰衣足食的小日子。
“因为有这样一个心理准备,我都把你认错了。我还以为像阿风那样的,才是我应该嫁的踏实本分的郎君。
“我从来没想到,你会长成这样。但不得不承认,你这样的更让人心动。”
嗯,顺道再夸上一句。
男人其实都喜欢被夸的。
她悄悄望了一眼,瞧见他眼神似变得愉悦,才继续往下说道:
“我觉得我同你的姻缘,挺歪打正着,我很满意,唯一的担心,在知道你是小北王手下后,有点害怕你会被连累,所以之前,我还想着要怎么说服你离开小北王。
“在福禄斋,你被一箭穿胸时,我不知有多害怕,我怕就这样……失去了你。
“这三天,我更是吃不好睡不着,好不容易见到你,却被天雷打得外焦里嫩……”
说着,她再次抬头,美眸已浮现水汽,且带上了几丝黯然神伤:“一直以来,我并不求自己的夫君能建功立业,只愿能和夫君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可你是小北王,这个身份注定你不能过普通人的生活,你会有很多女人,会争权夺利。
“这样的你,是我高攀不起的,也不是我想要的夫君……”
想要打动一个人,就得说发自肺腑的话。
所以,这番话,她没一字虚假,一切全是有感而发。
因此,韩景渊听了后,眉头不觉皱起,顺着她的意思道:
“所以,你想怎样?和离,另嫁?”
谢兰台抬头,眼神很复杂,带着一点小心翼翼,回道:“刚刚我一直在想,我只是一介庶女,哪怕我被过继了,但家境还是普通。
“你的四个侧妃,出身都比我高贵,等来日,她们进门,我怎么镇得住她们?”
韩景渊才不信她镇不住,她呀,还是有点小聪明的,便应道:
“镇不住就不镇了吗?一遇挫折就落跑,你就是这种性子吗?那你还怎么去当天下首富?
“想要做尽天下买卖,难道就不用花心思、谋巧利、处处算计,银钱就能从天上掉下来?”
啧,他倒还记得她的志向。
一顿,他继续说道:
“做任何事都得经营算计。是人,都得不断磨砺成长。
“曾经,我害怕杀人,现在,我为保家卫国,斩敌无数。你是女子,但你若想活成人上之人,也得学会怎么杀人,怎么驭人,让别人怕你,敬你。
“这是你一生都要学的课题。
“之前,我说过,我借你势,你学着变强。
“那四个侧妃,就是我给你练手用的。
“等她们进了府,怎么杀,怎么罚,怎么让她们滚出我们的生活,你可以慢慢想,我会鼎力支持。”
这话一出,谢兰台倒吸一口寒气,美眸顿时瞪得圆圆的,眼底全是难以置信。
他纳她们,竟是……竟是要办掉她们?
许是眼底的震惊,被他看到了,他又接了一句:
“你是觉得我手段过于残忍了?”
他不咸不淡往下说道:“门阀联姻,都带政治目的。世家夫妻有几对是真有感情的?她们敢进门,怎么处理,全在我们。”
“我们?”
这个词,令谢兰台心眼一跳,试着理解道:
“王爷这是把我当自己人了?是因为现在,我颜色不错,入了王爷的眼?若有一天,您另外相中了谁?我是不是也会被这样处理掉?”
韩景渊目光深深,反问道:“所以,你这是在担心我会抛弃你?”
“难道不会?您娶我,也是被祖母逼迫。您收她们,也是被逼。人都有偏爱,一旦偏爱出现,其他人都可放弃。”
这个说法,好像也有道理。
韩景渊知道她从小都没被偏爱过,会害怕给予真心后被辜负,毕竟人生漫漫,谁能保证自始至终守一人:“所以,你说了这么多,是想让我给一个承诺?”
他是何等聪明,立刻猜出来了。
谢兰台感叹他的敏锐。
下一刻,她突然就跪下了。
“你这是干什么?”
韩景渊皱眉,背脊一僵。
这种大礼,刺痛了他。
谢兰台则郑重叩头,神情显得坚定:“对,我就是要王爷一个承诺。
“我刚刚想了良久,深知,现在的我,已被逼进绝境——
“兰台是庶女,身无依傍,嫁你为妻,实属意外,如今有人想害我,王爷呢,则需要一个软中带刀的王妃,办了你的侧妃们,让您顺顺利利办成您想办的事,离开京城,去当您的逍遥王爷,所以,王爷可否与我立个约定……”
她果然是聪慧的,知道他在图什么,也敢于和他讲条件。
韩景渊负手而立,“你说,我听着。”
谢兰台跪得直挺挺的:
“兰台可以留下,帮您看管好侧妃,让您无后顾之忧;同时,兰台也想借您势,去做一些自己想做之事,您不能管。若有朝一日,您遇上心爱之人,请赐一纸和离书,允兰台离去,从此两相安好。”
这世道,与女人极为不公。
男人为传承血脉,可三妻四妾,而女人,特别是嫁了高门大户的女人,难和离,即便和离了,也难再嫁。
她怕永远困死在一个封疆大吏的后宅,白白重生了一场。
若他将来愿意放她一马,或者她的人生会有另一种转机。
韩景渊听得明白,小姑娘在给自己找退路,是铁定认为他会负心,这小心思,还真是想得周全。
她呀,根本没想过和他长长久久。
他莫名就被气到了。
看了一眼自己这俊拔的身姿,她是看不上,还是觉得配不上?
韩景渊变得若有所思,点头:“好。我答应,如果将来有一天,你足够自保,又不想留下,我可以放你自由。”
攻心之计,需徐徐图之。
这小姑娘现在对她,根本没感情。
回头,他要让她真心喜欢上,就不会有这些弯弯绕绕了。
谢兰台松下一口气:“谢王爷成全,兰台感激涕零。”
“行了,可以起来了。”
韩景渊上前将人扶起,开始用温柔攻心,“以后,也不准行此大礼。我和你,还和之前一样相处。叫我名字或夫君,都可,但不要叫王爷,叫得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
谢兰台点头,“好。”
韩景渊细细看她:“怎么感觉还在生我气?”
他伸手摸摸她的发顶:“也不能怪我瞒你……你一见小北王就怕得想躲,我真要早早告诉你,你定对我退避三舍,那我们还怎么培养感情?”
这倒是让她一怔,原来他心里竟有这样的顾忌。
或是因为,他对自己的颜色是有几分喜欢的,所以才有了这种想培养感情的想法。
她想了想,轻轻怼了一句:
“夫君还说,你若不……吸我血,我……至于害怕你吗?”
韩景渊立刻轻轻咳了咳:“那是意外,其实在石头县衙门时,我叫住你,就是想与你说明的。可你躲得厉害……”
原来当时他是这个意思啊!
“小北王威名赫赫——只是这威名里血气重了些,我胆小,没见过世面,躲一躲也是人之常情吧!”
她不想说是被前世的他吓着了。
“呀!”
男人突然就将她抱起,转身又将她按在了窗台上。
这动作,他现在是越来越熟练。
“以后不准躲。”
他低低要求,眼神明亮,指了指自己这张俊脸:
“你瞧瞧我,我哪里看着吓人了?”
他,的确不吓人。
这眉眼,肃冷的时候是很肃冷,但温存时又极温存,是很容易让女子为之沉沦的。
“好。”
她应下。
现在顺着他就好;等他腻了,就好聚好散。
男人是靠不住的。
不交心就没有伤害。
韩景渊又定定看了一眼,过于乖巧,更像是在演戏:小姑娘应该是故意表面上好言软语应付他,实则另有打算。
没事!
慢慢来。
他就不信天长地久相处,日日夫妻恩爱会拿不下她。
这么想着,他唇角一弯,温声道:
“累了吧,去洗漱休息吧,走,我带你回房间。这边的房间,按着素园布置的,有什么缺的少的,日后你自己看着添置……”
他将她抱下来,牵她手回房,脑子里想的是:
早点圆房,早点怀娃,这样,她的心思就不会想着离开了吧!
谢兰台想的是:
如果他要和她圆房怎么办?
娃是万万不能生的!
这种男人何其狡猾,怀上娃,她想走可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