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晴整整歇了一天后,才听说顾时叙领着一支小队连打带清理地折腾了一整天。到天黑时,山外那群丧尸已经被清理得七七八八,剩下的根本不足为患。而这座山里的丧尸,也被九成九都给找出来解决了。如此大规模的丧尸围困,最后竟没造成什么真正的伤亡(除去之前那支去找物资的小队),简直超出所有人的想象。漫长危机与风波,不仅没令幸存者沮丧,反而令他们更加团结、凝聚,更加相信能在这末世中撑起一片天地。
翌日傍晚,杨子晴从山腰的田地收工归来。她把耕作工具随手拄在田埂边,对身旁的几名同伴说道:“明天开始,我可能要忙别的事,来不来这里都不好说。田地就得麻烦你们多费心了。”
她说这话时,正望着其中一个年轻男人。对方一听,拍着胸脯连声应诺:“小姐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比照顾我心上人还上心地护着这些地!”
周围人闻言,笑得前仰后合。其中一人忍不住打趣:“你心上人要听了,不知道心里得多伤心。”
那年轻男人也不示弱,甩了甩手,一副“你们大可以试试看”的模样:“有本事你们也费心种,看谁能被杨子晴夸!”
这滑稽的场景让杨子晴也笑了起来。她先前没认出这年轻人,后来仔细看了看,听到他的自我介绍,才想起他叫范志江——种植组的组长,四阶木系异能,还是个纯种植向的异能者。
杨子晴心中掠过往事:北上途中,种植组原本分散在各个大队里,甚至有人在车顶上也能种出粮食。正式成员总共有七百人,光木系就近百。可是一场大变故之后,大多数要么不幸牺牲,要么被其他势力挖走,现在剩下能种植、会木系的人才十来个,其他非异能者或者拥有耕种经验的异能者才勉强凑到千人规模。
和范志江聊了两句之后,杨子晴就下了山。简单吃过晚饭,她便钻进农场空间里修炼异能。木系的毒术、救治、攻击、催生能力,精神系的飞刀和直接操控,这些复杂多变的技巧,她一点都不敢怠慢。她足足花了好几个小时,直到自己精疲力竭,才走出农场空间。
这时,顾时叙果然也回来了。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没多说话,干脆把房门一关,再次进入农场中待了一天半。外界不过才过了一个晚上到第二天天蒙蒙亮,等他们再次出现在人前时,已带上一支小队,准备启程。
与上次去看傅青松的情形类似,这回依旧是明家派人来接应。出乎杨子晴意料的是,亲自出现的人,竟然是明家大少——明家名义上的继承人。
明家大少爷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英武的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精英人士的强大气场,仿佛脸上就差写上“我是社会精英人士”这几个字了!他往那里一站,身姿笔挺如松,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没有半点褶皱和不平,鼻梁上架着一副装饰用的金丝边眼镜,更是给他那原本就显得精明的脸上,添上了几分斯文儒雅的气质。
杨子晴眨了眨眼睛,还没等她开口,明家大少爷已经快步走到顾时叙面前,热情地伸出手和他紧紧握在一起:“顾时叙,久违了!听说你回来了,一直想找个时间见一面,可惜一直抽不开身。”
杨子晴一听就知道,昨天晚上和顾时叙谈话的人肯定不是他。果然,顾时叙也带着一丝惊讶说道:“没想到竟然是明大少爷亲自前来迎接,真是让我们受宠若惊啊!”
明大少爷转过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杨子晴,脸上露出了一个温醇恰到好处的笑容,伸出了宽厚的手掌,语气诚恳地说道:“早就听闻杨小姐的大名了!这次听说杨小姐也来了,我怎么能不积极一点表示我的欢迎呢?真是久仰久仰!”
杨子晴见过朱家的长孙,见过顾家的那些少爷们,见过傅家那个令人心烦的傅思危,也见过明家那个空有其表的二少爷。不得不说,这些所谓的贵公子中,没有一个能像眼前这个人一样,给她留下如此良好的印象。
成熟,稳重,风趣,而且他对女性表现出来的那种恰到好处的尊重和赞美,让人感觉非常舒服。杨子晴几乎可以肯定,眼前这个人,绝对是一个会做事,更会做人的聪明人!
“你好。”杨子晴也伸出手,和他轻轻握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容。
这才是一个真正的聪明人啊!不像那个傅青松,半死不活地等着别人去救,竟然连最基本的重视都不肯表现出来,还任由身边的人进行刁难,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礼遇。
说起来,她这些天都没怎么去琢磨傅青松的身体情况,也没有积极地去寻找彻底治好他的方法,真是罪过罪过啊!
明大少爷亲自将两人请上了一辆崭新簇亮、豪华无比的加长版劳斯莱斯。那醒目的红色车牌,更是彰显着车主人的尊贵身份。这辆车从里到外,从硬件到软件,都让人赏心悦目,就连司机都是戴着雪白的手套,穿着整齐的西装,皮鞋锃亮,简直就差在车身上写上一排大字:“高端大气上档次!”
杨子晴看着眼前这夸张的一幕,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坐在她对面的明大少爷,正准备从公文包里拿出文件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抬起头,带着一丝疑惑地问道:“杨小姐,请问您是对哪里不太满意吗?”
坐在杨子晴身旁的顾时叙,也转过头,带着一丝询问的目光看向她。
杨子晴眉眼弯弯,脸上带着轻松而和煦的笑容,说道:“没有,我很满意!如果明家的每个人,或者说我稍后要遇到的每个人,都能像你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被人尊重的感觉,没有人会不喜欢。杨子晴心情一好,当然就会更加尽心尽力地去完成接下来的事情。
退一步来说,就算最后杨子晴没有达到他们的期望,那还有顾时叙这个强大的后盾在。而且,表现得庄重客气一些,又不会少块肉,不过是顺手的事情而已。明大少爷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作风,凡事都要做到最好。
他笑着说道:“杨小姐在我们明家上下的眼中,那就是神医的代名词了!对于您的到来,我们明家上下只有翘首以待的份儿!这是这次求诊的名单和一些基本概况,里面附有病人的照片和简单的病历,都已经按照不同的伤患类型做好了分类,您先看看。”说着,他将手中的一份文件递给了杨子晴。
杨子晴接了过来,因为每种类型的伤患都被归为了同一类别,所以这份文件看起来并不厚。她第一眼就看到了“中毒症状”这一类。
她心中微微一动,翻开来看了看,忍不住带着一丝惊讶说道:“哎哟,你们明家中毒的人还真不少啊!而且各种各样的毒都有,神经毒素,血液毒素,还有被变异植物弄伤的,被变异野兽咬伤的……甚至连吃东西都能吃出问题来?”
杨子晴一边翻着厚厚的病例资料,一边不时地抬头嘟囔:“……高位截瘫,双手颤抖,这是神经损伤啊……每到夜里就咳嗽胸闷,什么医学办法都试过了?……全身长癣,皮肤僵硬变黑,这个我还可以看看……颅骨外伤导致读写语言障碍,这就跟大脑皮层有关了吧,大脑可复杂得很……”
她扫过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文字,忍不住轻轻皱眉。她其实最爱跟肌纤维打交道,骨骼肌肉这些东西简单又直观,搞懂了原理就能用木系异能去修补、促进细胞再生。但这什么神经系统、大脑损伤,那就可不是什么“随手就能办到”的活儿了。
她继续往下翻,突然看到数字时眉毛猛地一抖:“三百多个截肢患者?你们——”她抬起头,望向眼前的明大少,“难不成指望我替他们把胳膊腿重新长出来?这可不现实。就算再厉害的木系异能,也没听说能直接把缺损的手脚‘催’回来。补块小肉或许还能尝试一下,断肢可就……”
翻到这里,她把文件合上,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一旁的明大少微微挺了挺金框眼镜,神色里带着一丝无奈,却也不遮不掩——若不是他们自家木系再加上所有能找到的高明医术都束手无策,也不至于赶来请杨子晴。
顾时叙看在眼里,轻声问道:“很难办?”
杨子晴耸了耸肩,语气里有几分无奈:“也不是难,是目前没办法。这里面一半的症状,我现在根本搞不定。剩下那一半,我得见到本人才能判断能不能下手。”
“……一半?”明大少心底松了口气。他本来以为能治个三分之一就算奇迹,现在听来有一半有希望,这已经是让人惊喜的结果了。
不过他还是敏锐地抓到了一个字眼,笑着追问:“杨小姐的意思是现在不行?那以后呢?”
“以后?”杨子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能说等自己有朝一日达到八阶木系,就有可能再生断肢?可那听起来跟天方夜谭似的,别说她还不确定到底哪一阶可以做到,光是时间就不知道要等多久。末世局势瞬息万变,哪里等得起?
她索性实话实说:“我怎么知道以后?反正我现在是做不到。如果只是断肢还在,需要重新接合,那我或许能试试,但要凭空长条胳膊腿出来……对不起,我干不来。”
她脑海里回想起从前用空间刃切断郑磊大腿骨,再配合苏橙一起把腿给治好的情景,那还是她集中全部精力,加上别人的辅助,才勉强成功。
顾时叙也轻咳一声,目光在杨子晴身上转了转,对明大少解释:“木系异能再强,也不是万能的。子晴不过是比一般木系强上一些,并不意味着她能把所有棘手的症状全给包圆了。”
明大少连连点头,眼里倒没有半分不快,依旧保持着笑容和风度:“我们都理解。杨小姐肯出手帮忙,已经是让我们不胜感激。若是实在力有不逮,我们也不会迁怒你。”
他转而和顾时叙闲聊起来,话题范围极广——从粮食危机、丧尸围剿,一直扯到未来的资源争夺与生存空间。两人你来我往,似乎都在小心地试探着对方的底牌,又都打着太极,不肯轻易表露真实想法。
杨子晴听着听着,渐渐走神。她对这些唇枪舌剑的权谋试探兴味不大,干脆再次埋头细看手里那些病例资料。
没过多久,车子便缓缓停了下来。这次他们来的地方,并不是明家的老宅或者大本营,而是一所由疗养院改造而成的特殊场所。这里聚集着明家那些卧床不起的重要人物,俨然就是一个独立而高档的小型医院。
杨子晴下了车,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开口说道:“我们先去看看那些中毒的人吧。”她对这些疑难杂症更感兴趣一些。
明大少爷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带着一丝试探的意味说道:“大家都说杨小姐是用毒的高手,看来您还是一个解毒的高手啊?”
杨子晴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正面回答。自从那天傍晚,她用毒放倒了飞天帮几十个人之后,她就知道这个绝招肯定是藏不住了。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杀手锏藏着自然有藏着的好处,亮出来也有亮出来的好处。
那些中毒的人症状千奇百怪,有的浑身肌肉僵直,如同石头一般;有的神志不清,胡言乱语;有的时不时就会突然抽搐、癫痫发作;有的全身脏器衰竭,气息奄奄;还有的特别容易出血,仿佛全身的凝血功能都彻底崩溃了一般……
杨子晴并没有过多地关注这些外在的表现,看到病人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直接上手。
当初在江城医疗基地的时候,她这种直接给人输送木系能量的工作可没少干。她的能量能够帮助病人的身体去对抗病痛,说白了,她基本就起到了一个高级营养液的作用。只不过,她的精力充沛,能量充足,而且能量的质量似乎也比其他木系异能者要好上许多,所以效果才会格外显着。
但是,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摸索和实践,她现在已经明白了,一个人之所以生病受伤,身体里总是会存在一些乱七八糟的不好的东西。再加上几天前——好像只是前天,但是她在农场里待久了,时间观念有些模糊——研究丧尸的经历,让她心里的想法越发清晰明确起来,归根结底,还是要亲自地、正面地和这些“坏东西”打一场,彻底将它们打败才行!
不过,毒素和其他的病症又不太一样,她有那块神奇的毒石头在手,就等于拥有了一个作弊器,很多时候并不需要她自己亲自动手去解决。
她走到一个浑身抽搐的病人面前,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皮肤,同时分出一缕精纯的木系能量,小心翼翼地探入他的体内,仔细地感受着那些紊乱的能量波动。另一只手则插在裤兜里,紧紧地握着那块黑色的毒石头,通过精神力将病人体内的信息传递给它。凡是它能够吸收的毒素,它就会微微震动一下,给她一个明确的信号。
一圈检查下来,杨子晴心里已经大致有数了。她的脸色微微有些凝重,但并不沉重。她转过身,看向那些目光中充满了期待的明大少爷和跟在后面的工作人员等人,语气平静地说道:“中毒的人,我可以一试,但是,也只能一天一个的来。”
明大少爷的养气功夫还算不错,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大的情绪波动,但是他身后的其他人,脸上却已经露出了震惊和狂喜的表情!一天一个?!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杨子晴看着他们激动的样子,淡淡地说道:“光用嘴说没用。要不这样吧,你们随便挑一个有中毒症状的人,什么样的症状都可以,一个小时之内,我就给你们看看效果!”她要用事实说话,彻底打消他们的疑虑。
明大少爷原本也有这个意思,但是由他提出来,多少会显得有些不信任对方的感觉。但是这话由杨子晴自己说出来,那就完全没有问题了!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手一挥,示意手下的人去安排。其他人大概还经过了一番小声的讨论,既想让最重要的人先得到救治,又不能完全信任杨子晴,最后推出来试水的“白老鼠”,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病历上写着名字叫明胜意。
明家的人啊……那应该不是什么最无足轻重的人物吧?杨子晴心中暗自想道。看来,明家的人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