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深夜,乾坤既定,孔迪亚麾下的叛军死得死降得降,这一回乌萨斯的平叛战役也算是彻底告结了。
战后要处理的事情很多,远如图伦要塞、第四集团军的重建工作,近一些的,比如俘虏的整编,叛军军备的缴获和清点,部队伤亡的清点以及后续的抚恤工作,都是要耗费心力时间去处理的。
当然,即便是那些近的事情,其实也没有急到必须即刻处理得当的地步。尤其考虑到军队得胜,士卒们都因为胜利而异常亢奋的现实,沃伦等乌萨斯将领也就是稍微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草草收拢了部队,关押了叛军俘虏。然后便下发了大量的肉食与水果罐头,让士兵们去好好休息,算是一种简单的‘庆功活动’了。
当然,这次庆功活动不是这些乌萨斯将官在敷衍手下士卒——等到此间一切事毕之后,肯定还会有一场正式的庆功仪式的。到时候不止是什么酒水赏赐,军功的计算和授勋也会包含其中。今天的这一次‘庆功宴’,本质上只是想让麾下奋战了半个多月的士卒们好好休息一番罢了。
一时间,几个大军营都变得热闹了起来,士卒们三五成群,勾肩搭背,互相吹嘘,甚至还有人开始组织起了唱歌乃至于摔跤之后的娱乐活动,端得热闹无比,军营到处都洋溢着朴实的喜悦之情。
但核心部位的军帐,几位乌萨斯将军的‘庆功宴’上,气氛就要显得尴尬太多了。
庆功宴之上,德雷克心中挂念着战后抚恤的事情,态度比较敷衍。罗索科虽是圆滑老将,但对新一代的年轻将领,尤其是第三集团军的那个少将极为鄙夷,也不是多活跃。第三集团军的那个少将更是混账,趁着酒劲,居然是直接撒泼起来,指责德雷克欺上瞒下,借友军掩护巧夺军功,令人不齿。
而伴随着这名少将的荒悖言论出口,主持本次宴会,一直都在尝试着缓和气氛的沃伦中将也是彻底无奈,甚至有些脸黑了起来。
再灌了几杯酒之后,眼瞅着德雷克一直不回应,那少将的姿态也是愈发嚣张起来,甚至开始对战事以外的事情指点起来了。
“说来,对于德雷克将军临时治政的切尔斯基,在下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希望将军能为在下解答一二。”
“据在下所闻,自从德雷克将军殄灭叛国的威尔逊侯爵,夺得对方名下许多资产之后,一度在切尔斯基地区大兴土木,监办工业。这当然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可我也听说,为了追求工程效率,补充劳动力缺口,除了寻常工人以外,德雷克将军还招募了许多感染者流民乃至于流匪,将他们补充进了工人队列当中,是也不是?”
受此一问,德雷克也是即刻从敷衍状态中回过神来,神色严肃地回复道。
“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也只是流民,并没有流匪。切尔斯基的感染者流匪早就被老夫给杀干净了,更遑论收编。至于那些流民,我得先提醒你一句,乌萨斯的律法里,可从来没说过地区执政者不能雇佣感染者工人的事情,少将。”
“真没有流匪吗?德雷克少将?我怎么听说,那位塔露拉公爵,曾经就是雪原上一支感染者流匪的头目,只是被你包装了一番,再加上出身优势,才被推回斯科沃伦茨克,继承了她父亲的爵位。”
“甚至,除了她以外,我记得北面那位乌萨斯帝国的军队传奇,也被你收编进了麾下的部队当中。要知道,过去十几年里,那位曾在雪原之上四处劫掠、袭击帝国矿场,这等罪人,也有被整合收编的资格吗?”
少将这话一出,别说罗索科这种老将难以忍受,连沃伦中将都有些不耐起来了。
和第三集团军不一样,他们一二集团军离皇室最近,对圣骏堡的政治风向把控更多,清楚这位少将的言论,恐怕已经触及到了乌萨斯的敏感政治话题了。
尤其是沃伦,作为费奥尔多在军中的新晋亲信,他早就知道费奥尔多因为近几年感染者祸患愈重的缘故,有心修改政策以安抚感染者,而爱国者就是要被拿出来做一个‘典例’来宣传的——乌萨斯的感染者当中,爱国者的名声算是最大最正的。
要知道费奥尔多此举,在圣骏堡中枢那里是得到了所有派系的一致支持的。所以眼下没人想强调爱国者之前的那些‘叛国行径’,阻碍圣骏堡中枢的抚恤政策。
至于塔露拉···说句不好听的,到了塔露拉那种层次的贵胄,有没有矿石病,是不是感染者,有什么影响吗?而且你一个区区少将,居然敢在这里揭人家一个堂堂封地公爵的短,是真不想要命了?
然而,德雷克却是直接点破了少将的想法,平静说道:
“我知道阁下因为今天击杀孔迪亚的功勋丢失,所以心中不满,也理解你的‘委屈’。但我也得警告你,你的不满,不能成为你肆意攻讦同僚的理由——博卓卡斯替的事情,陛下自有处置,不是你有资格置喙的。”
“更别说,就算孔迪亚没死在塔露拉手里,难道就会死在你手里了?战时你部出力最少不说,便是单从战场部署的角度来讲,这份功劳也不可能落在你手里的。”
德雷克半是劝诫,半是警告地说道,但反而引爆了这名少将的不满情绪,进而大声呼喝了起来。
“便是落不到我手里又如何?好歹还是属于我们整个集团军序列,所以我部多少也能因为协助友军的缘故分得一杯羹的吧?唯独落到那个小公爵手里,不仅彻底与我部无关,甚至因为她这次差点丢了性命,她若是有心上奏陛下,夸大一二,我们反而会因为看护不利而受到责罚!”
“别忘了,德雷克,我等部队辛苦半月,清剿叛军,剪除孔迪亚的羽翼,这最后一场战役看似艰难。但从大势的角度来讲,图伦要塞和孔迪亚头颅的军功早就是我等囊中之物了!现在半月辛苦,却为他人做了嫁衣,集团军当中,你又是此事的唯一受益者,所以必须得给我等一个交代!”
说着,少将又开始出荒悖之言,从德雷克接纳感染者开始,到在切尔斯基搅动风云,推行新政什么的,大肆攻讦德雷克有不轨之心。
“确实,从大势的角度来讲,早在图伦要塞被围的那一刻起,孔迪亚就是个死人了。塔露拉虽亲手杀死了孔迪亚,但这份功劳的确有着不少的水分。这位将军总结的,的确是一点错都没有。”
德雷克的语言是在自检,但那平静深沉的语气却是让沃伦心头一颤,感受到了一丝别样的压抑感。
“此次平叛战役,我等取胜的根本,在国不在军,在势不在战,在备不在兵,所以早在孔迪亚反叛的那一刻起,我等的胜利就已经注定了。”
说罢,德雷克脸色一变,有了些许怒容,向着那名少将追问道:
“可是,阁下明明能看清战事上的大势,为何却看不清我乌萨斯的国家大势呢?就因为看清军事大势可以为你争取些许军功,而国家大势,乌萨斯的生死存亡却与你的个人利益无关,甚至妨碍你的利益,所以你便开始故意装聋作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