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推移,夕阳夕下,逐渐染红了天边的云朵,第四集团军司令阵亡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图伦要塞,外围的集团军部队也在最后通牒之后发起了总攻。
孔迪亚对部队的掌控力确实很强,图伦要塞叛军对孔迪亚的膺服和忠诚也无需怀疑,但若说他能将自己的恩泽完整地深入整个图伦要塞中也是不可能的···他又不是鸣人,可以用影分身之术和所有士兵进行深入的沟通,进而确保每个人都为他死战到底。
当然,想让士兵们死战,除了足够深的交情以外,信念也是一个有力的支柱。只是别说孔迪亚了,就算是乌萨斯,又有什么资格拿出那种程度的信念支持这些第四集团军的士卒呢?
所以,除了少部分和孔迪亚亲密的军官在消息的刺激下开始发狂,然后开始无差别地攻击一切‘对立’的军队。大部分叛军都是在战斗疲敝和长官死亡的影响下选择了投降或是逃窜。
而在叛军部队之中,孔迪亚帅旗所在的部位,他的副官斯里亚奇那里,却显得格外平静,甚至平静到有些诡异了。
“副指挥,外面的集团军已经发布了最终通牒,我们是否应该抢在敌军发动总攻之前做些什么?”
斯里亚奇望着外围的炮火阵地——他的目力看得清楚,第二集团军的部队已经开始大量集结,炮火术士们也都穿戴了护甲和近卫武器,看架势是想在总攻之前再发起一轮炮击。而他的身侧,一名尉官却是有些忍耐不住,出言问道。
“我记得,你叫卡帕兰,是司令十六年前,从北境纠察队手里救下来的俘虏?”
面对斯里亚奇的疑问,卡帕兰显得有些焦躁——现在应该不是聊这个的时候吧?
“副指挥说得没错。”
“所以,你是想说我们该为司令报仇,不顾一切地冲出去,能杀多少敌人是多少,还是想劝我投降呢?”
“······”
战场之上,视角转动,斯里亚奇这个剩余最大的叛军阵地背后,大约两三公里的位置,塔露拉和一支德雷克的属军正在此地短暂休整,恢复体力——他们刚刚清剿了一支死不投降的叛军。
“你这条胳膊是彻底无救了,整条手臂被碾成碎肉,泰拉目前又没有什么成熟的血肉增殖技术,能给你再培育一条胳膊。所以目前的唯一解法就是给你造一条机械臂了。”
此时的艾丽丝已经折返,之前拖延埋伏她的那支部队已经被她尽数燃尽,埋葬在了图伦要塞的地下。
该说不说,虽然艾丽丝到现在都不是很能理解源石的本质,但不妨碍她觉得源石这玩意确实好用···刚才的要塞地下战场中,如果她要一个个杀的话,还是要很久才能覆灭那些士兵,进而追上这边的。
艾丽丝之所以能这么快的解决战斗,是她使用了一些火焰系的源石粉尘,然后以从塔露拉身上采集的一些血肉为指令发射器,触发了那些粉尘中的源石技艺,将整个地下战场化作了一片火海。
火海之中,艾丽丝自己当然顶得住——不止共生体能帮她规避烧伤,就算被烧个体无完肤,那种到处都是‘血包’的战场环境,对艾丽丝也没有半点威胁可言的。
而回到塔露拉身边之后,艾丽丝也震动于塔露拉的伤势之重,第一时间帮她做起了检查。
“机械臂就机械臂,反正不影响正常生活。顺便在那根新机械臂里给我也加一套类似叶莲娜的那种体外回路,帮我强化下我的源石技艺呗。经过这一次战斗,我感觉自己的武力是真的需要补充一下了。”
艾丽丝点了点头,算是对塔露拉做出了应允。随后艾丽丝又仔细检查起了塔露拉的面部,随后眉头紧皱,有些忧心地说道:
“破颜什么的倒不必在意,你自己的德拉克源石技艺未来就能治得回来,只要你想,都不会留下疤痕,实在不行我替你整个容也行。”
“只是···你的左眼,情况有些危险···虽然现在还没有损失视力,但眼睛后部的神经已经损坏的很严重了,估计不出三个小时,那些损伤的神经就会彻底坏死,进而造成你左眼彻底失明。”
“怪了,你的治疗源石技艺不能修复这些伤势么?”
“不行,我已经试过很多次了,我现在的源石技艺基本也就止于止血和增加血肉活性,加快愈合而已。像神经这种细微精密的人体部位,我实在是操作不过来。”
“也罢,瞎了就瞎了,事后去罗德岛看看能不能治回来,实在不行,你再给我整个和你一样的机械眼?你那个热感应视觉,我可是一直都很羡慕的。”
“···我尽力而为吧。”
或许是经历过一次生死的缘故,现在的塔露拉可谓是豁达到不行,眼睛胳膊什么的都不在乎了,只想着快点结束这一场战争。
检查完毕,起身环视四周,看了眼周围的叛军尸首,又在瞄了一眼那不知从哪钻出来,正在不远处拍摄战场惨况的战地记者,轻叹口气,幽幽说道:
“这才是真正的战争啊···相比之下,我们过去和纠察队的战事,真的如同村头械斗一样来的可笑···”
说着,塔露拉招呼周围的士卒们跟上,向着孔迪亚最后的帅旗帜而去。而塔露拉耽搁的这点时间里,外围的总攻也随之发动。
最后一轮炮击是没轰出来的——因为随着最后通牒的下达,孔迪亚阵地上的许多士卒早就支撑不住,选择了投降。沃伦中将那边计算了一下,觉得对最后几个零星的阵地发动炮击并不是什么划算的举措,所以便直接下达了总攻指令。
“所以,你没有给我任何建议,只是来找我寻求命令,还在这里僵持了许久。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已经存了苟且之心,只是碍于司令官对你的恩惠,又实在羞于说出投降的话来,所以才来找我,寻个决断呢?”
伴随着总攻开始,卡帕兰还停在斯里亚奇这里,斯里亚奇也是嗤笑一声,继而说道。
被副指挥点出自己的想法,卡帕兰也是羞愤起来,低头不敢说话。
“也是人之常情,自古艰难惟一死嘛,你的想法是合情合理的。更别说此战本无道义或荣耀可言,所以我们的战斗也不可能有信念支持。你们之前之所以能坚持参战,只是司令压着而已,现在他死了,能坚持住才是有鬼了。”
“当然,还有一点额外的缘故,和我们这些老家伙不同的。你们入伍基本都是大叛乱之后的事了,在那之后,司令虽维持了他一贯恩养士卒的作风,却基本不再与下面的士卒军官交流,除了强调下命令至上原则,也不再做其他的思想工作了。所以你们对司令纵使感恩,也还不至于到感情深厚,进而为他无条件效死的地步。”
“而我们这些老东西,比如之前死在斯城的阿尔伯特,还有我。我们过去与司令官的交流很多,他基本是一有闲工夫就会找我们来拉家常,给我们做思想工作——提醒我们体恤下属士卒,跟我们讲他过去的故事,让我们知晓乌萨斯平民的不易,进而要求我们严守军纪,克己奉公。”
“所以,你问我对司令是什么态度,那必然是万分膺服,即便要我追随他前往死亡的深渊,我也不会有丝毫犹豫的。但同时,我们这些老东西,也是最容易察觉到大叛乱之后,司令的性情变化之巨大的。”
“乌萨斯固然是负了司令,负了我们整个第四集团军的。司令因此有怨气,也是情理之中。但我也要说,司令的这股怨气根本没发对地方···不论是之前入侵科西切公爵领的事情,还是斯城策划的那起大案,最终伤害的,都是司令过去最为在乎的平民百姓,而非当年坑害我们的皇室和大公。”
“同时,这也是司令这一回会招来杀身之祸的原因···在我看来,其实在大叛乱之后,皇室虽一直有心收回第三第四集团军的军权,却是再也没有想过用毒害将领之类的粗糙手法来做事的。所以只要司令不和莱塔尼亚做那些串通,本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今时不同往日,费奥尔多陛下自有一、二、五、八集团军的死忠,算上皇家近卫军,手中军权极大。且乌萨斯所有集团军的补给线现在都掌握在国家手里,军官就算想起事也翻不了天——就像这次一样。所以,费奥尔多陛下早就不会如当年那般畏惧忌惮军将,非得弄一个‘杀之以求心安’了。”
正言语间,斯里亚奇看到身后传来一阵骚动,听到了塔露拉的呼喊与劝降,又听到一些士卒充满怒气的吼叫声,也是轻轻一笑,朝卡帕兰努了努嘴说道:
“把我们的命令传下去吧,告诉剩下的士卒们,这并非荣耀之战,我们本就不占据道义,他们若是想降,那降了便是。如果实在对乌萨斯有怨,不愿投降,也不要再死战了,找条路逃了吧——一个人总是好跑的。逃到国外去,做个雇佣兵什么的,也终归有一条生路的。”
斯里亚奇的话语,让卡帕兰整个人松了口气,拱了拱手,便准备去传军令了。然而他刚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几声惊叫,转身看去,只见斯里亚奇不知为何,先是一刀切断了身旁孔迪亚的帅旗,随后又将刀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抹,血液喷薄而出,倒了下去。
周围的士卒,包括卡帕兰在内,也是一时骇然,有几名斯里亚奇的亲信冲上前去,想为自家长官止血,但斯里亚奇这一刀实在太狠,不止是切开了脖动脉,甚至连颈椎骨都损伤严重,已经是彻底无救了。
眼看着远处孔迪亚的帅旗倒塌,塔露拉这边也是精神一振,直接用手中的短剑刺死眼前负隅顽抗的近卫士卒。然后丢掉短剑,冲到一片废墟的高点之上,在艾丽丝和霜星的遮护下。举起自己别在腰间的孔迪亚首级,向着阵地上的敌军奋力吼道:
“叛军司令已经授首,帅旗也已经倒下,尔等难道非要等着重甲兵或是近卫将你们碾成血沫,才肯罢休吗?!吾名塔露拉,是为乌萨斯斯科沃伦茨克的封地公爵,今日吾以公爵之名担保,尔等若降,至少可以保全一条性命,不必为后续的审判追责烦恼!但尔等若是继续负隅顽抗,就莫怪吾痛下杀手了!”
日落黄昏之际,塔露拉站在废墟的高点,背部挺直,高高举着孔迪亚的头颅。此时此刻,纵使塔露拉的伤势狼狈,连左眼都已经睁不开了,但在身后金红色晚霞的映照之下,塔露拉的身上居然散发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威严气息,一时震慑住了许多叛军,让他们放下了手中的兵器,开始大面积的投降。
而塔露拉的身侧,不知何时摸进战场,之前就在拍摄孔迪亚士卒战死惨象的那名战地记者,也被这一幕画面所震撼。
一瞬间,这名记者福至心灵,不顾战场凶险,居然一路跑到了他认为最好的角度,对着废墟顶点的塔露拉,按下了手中相机的快门,将这一副震撼人心的画面,给永远地记录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