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龙得知兀术垂危,便跟随塞黎来到金营,李香童和韩秀君也跟随身边。
刚入帐中,就看到完颜兀术仰面躺在榻上,面无血色。陆文龙本能的冲到兀术身边。
虽无言语,却心情沉重。
这边军医官含泪说道:“王爷只等见你一面啊!”
陆文龙看着兀术,躺在那里的人不像是那个威风八面、纵横疆场的大金战神,而是一个被疲累和伤病耗尽气力的迟暮之人。
兀术真的老了,也累了。他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胡须染霜,鬓角斑白,双目紧闭,两腮深陷。
陆文龙看在眼里,心如刀绞。
“……”
他想唤醒兀术,却一时间不知该称呼什么。
许是感到了儿子的到来,兀术缓缓睁开眼睛,他吃力的转了转头,真的看到了那个他最想见过的人!
那一瞬间,兀术的眼神变得明澈,太多诉说却早已无力,只是将将张口。
陆文龙仿佛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握住了兀术的手,那原本强劲有力的手掌此刻那般冰凉。
“吾儿……”兀术气若游丝。
“我在。”陆文龙低声应道。
听到陆文龙的声音,兀术明显有些激动,他的手也在回应着,尽管已然没了气力。
“王爷切莫激切……”
军医官本想劝阻,却被旁边的塞黎制止,他知道这将是父子二人最后的道别了。
兀术发现了陆文龙身后的李香童和韩秀君,他似询问般的看着。
“晚辈是西夏公主德白,王爷可知我已与驸马婚配?”李香童轻声问道。
兀术眨了眨眼,嘴角上翘。
这边韩秀君也说道:“韩世忠之女韩秀君见过王爷,如今已是陆大哥之妻。今次我与姐姐一同前来相见,以尽晚辈之礼。”
兀术没有因为她是韩世忠的女儿有什么反应,只是看到二女如此钟情于陆文龙,很是欣慰。
“好……”兀术脸上浮现出难得的笑容。
“我……来晚了……”陆文龙的声音有些哽咽,他很清楚,兀术的生命随时可能逝去。
“不……”兀术吃力的说道:“你……能来……为父……”兀术已然难以言语,他缓了口气,接着说道:“你……莫要……记恨……”
陆文龙摇着头,强忍泪水。
李香童见状,恐二人伤感,对兀术说道:“王爷,驸马如今已为人父,我们的女儿唤作念儿,乖巧的紧。”
兀术听了竟笑出声来,他是发自内心的为“儿子”高兴,只是那笑声听了让人难受。
后夜时候,兀术几无气息。
陆文龙一直握着他的手,守在身边。
倏地,兀术睁开眼睛。陆文龙一惊,他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兀术反手抓住陆文龙的手,环视周围,说道:“他们……”
陆文龙知道他是担心这些兵士,遂点了点头,“放心吧!”
他们父子还是那么默契,彼此间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便可领会其意。
兀术再看向陆文龙的时候,眼神已有些涣散,“吾儿……今生……终是……若有来世,你我再做……父……子。”
说完,兀术闭上了眼睛,手也缓缓松开,这位女真族的英雄,走完了自己的人生。
观其完颜兀术一生,有辉煌和荣光,有悔恨和遗憾,他是大金国的不朽传奇,是他人难以超越的杰出统帅,更是一位伟大的父亲……
“父王!”陆文龙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那一声父王发自内心。他扑倒在兀术的身上,失声痛哭。
李香童和韩秀君也也伤心落泪。
“王爷!”
“王爷……”
在场兵士纷纷跪倒。
帐外的金兵听到里面的动静,也知道兀术去了,也都跪倒在地,哭声一片。
对于他们来说,王爷是他们的精神支柱,也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如今,王爷不在了,兵士们的意志彻底崩塌,如同行尸走肉。
良久,陆文龙仍悲难自已,此时的他已忘记了国仇家恨,他只知道自己失去了一个一直疼他爱他念他的父亲,永远的失去了。
他恨自己对兀术太过残忍,他怨自己没有在兀术活着的时候再喊他一声“父王”,他恨自己从未告诉过兀术,自己内心对他的敬重和爱。
“父王……”陆文龙哭得越发伤心。
李香童和韩秀君心中不忍,上前将他扶起。
塞黎也劝道:“殿下……节哀。”
他看到了陆文龙和兀术之间的父子之情,生离死别间,更显真挚。
能在人生的最后时刻见过最想见的儿子,兀术也算走得安详,而陆文龙也似乎将压抑已久的情感,毫无保留的释放,送了父亲最后一程。
陆文龙擦了擦眼泪,再次跪倒在地,给兀术磕了三个头,李香童和韩秀君也同样跟从。
“殿下……”
“殿下……”
陆文龙平复了一下心情,最后看向兀术,遂转身走出了大帐。
“殿下……”
“殿下……”
帐外兵士一口一个殿下的叫着,那一刻,他们似乎也回到了从前为王爷和殿下冲锋陷阵的光辉岁月。
陆文龙对塞黎和几个兀术的亲信叮嘱道:“将父……”他意识到不妥,改口道:“将王爷遗体收殓待发,不日护送灵柩回大都安葬。”
“遵命……”塞黎等人齐道。
陆文龙又环视营中众兵士,接着说道:“我早已不再是什么殿下,只今番当承王爷临终托付,保你们平安。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我自会求情许你们护送王爷回归故土。”
众金兵闻言,皆感激涕零,哭拜于地。
陆文龙不作停留,与李、韩儿女离开金营。
刚到营门处,却看到高青鸾和诸葛小星站在门前。
此时的金兵也是没了心气和战意,见她们两位姑娘家又没带武器,也就没有为难。
得知陆文龙因心念兀术亲赴金营,李香童和韩秀君也跟随同往,高青鸾和诸葛小星早已心许良人,便决心前往金营,与陆文龙共进退。
陆文龙并没有太过惊讶,只淡淡说道:“回去吧!”心里却是感念她们二人的真情。
李香童和韩秀君看到她们二人,也未多言,毕竟这二人的心思,她们早就知晓。
四人相互挽着,默默地跟在陆文龙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