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圆子见到母亲,眼眶一热,原本坚毅的性子,不知怎么的竟是难过起来。
宋九看到儿子,刚要出口的话只得咽下,她只顾着女儿的终身大事,却忘了问儿子如今的处境。
“娘。”
小圆子来到母亲身边,单膝跪地靠向母亲的膝头。
这模样的小圆子,宋九还是头回见到,即使她刚回来,小圆子很激动,却也不曾像今日这般委屈难过。
已过弱冠之年的儿子,冠礼上没有父母在,他就这么与姐姐熬了七年时光,担起了这么大的责任。
宋九摸向儿子的额发,再看膝前的儿子,与哲哥儿和祥姐儿瑞姐儿没有什么异样,他们都只是个孩子。
好半晌,小圆子平静下来,他主动说起姐姐和亲一事。
先前魏墨生与曹尚书等一干人在御书房献上和亲大计,他就知道此事不能善了,于是采用了拖字诀,这么多年这招向来有效,没想这一次却有所不同,朝堂上开始失控。
“娘,我不会让姐姐去和亲的,我已经写信给姐姐,云州城的战事即刻就起战,至于武器和粮草,我再想办法运送。”
宋九一听惊了一跳,“连武器都没有送到云州?战马呢?”
小圆子愧疚,“战马亦是不够,我早先安排卫耀祖前去,粮草银钱都有不少,原本在当地招兵买马,又得马帮相助,再筹备一段时间也是能动手了。”
“可是现在时间上来不及了,只能先起战事,打起来了,便有了仇恨,和亲之事自然化解。”
宋九听到儿子的安排,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他们能想到,朝堂上那些人自然也能想到,就怕战事还没有起,朝堂上已经逼迫小圆子做决断了。
而且秦楼里得到消息,兵部尚书府的大公子与戍边兵将私下相见,很是不利,也不知他们在酝酿什么?
宋九看着想尽了办法的儿子,替他理了理乱了的头发,叫他起来坐下,且听她慢慢地说。
小圆子抹去眼角的泪痕,面对着母亲,仍旧觉得愧疚,他不是母亲的骄傲,就算是做了帝王,也是处处受制于人,还让母亲处处操心。
宋九正要与儿子细说自己的计划,门外小应子朝里头禀报,曹尚书与谢尚书带着一众大臣入宫面圣,说是有边关急报。
小圆子立即起身,边关急报?可是姐姐出了什么事?
宋九暗感不妙,才发现谢大公子与戍边兵将相见,转眼谢尚书就入宫面圣,说有边关急报,宋九猜测着这边关急报恐怕并非真实,目的还是和亲一事。
如此一来,她家儿子的计划还没有实施便已经瓦解。
可惜宋九一介小妇人之姿,又是贤王妃身份,根本无法去御书房打探他们心头所想。
小圆子显然也反应过来了,此刻来的边关急报可是不妙,他看向母亲。
“娘,我且先去,娘可否在殿里等我回来?”
宋九没有应话,反而交代道:“前朝便有宰相皆是世族出身,我燕国虽说有所改变,尤其先皇在位之时更是看重寒门,但是世族之势仍旧不可忽视。”
“孩子,我这七年来也没有进步,待在民间行商赚小利,不懂这朝堂上的事。”
“不过今日情况紧急,我倒有一个想法,我以前售卖杂货,若是进到了中原的好物而幽州城百姓不识货时,我定会将众所熟悉的一物与之摆放在一起。”
“熟悉之物仍旧是原价不动,但新货却故意抬高价钱,如此便有老顾客问询,从而宣扬新货之好处,从而通过对比价格的微妙心理,促使客人买走。”
小圆子有些没有听明白母亲的用意。
宋九见孩子不懂,于是接着解释道:“我在想朝中官制,各司其职,各方势力互相制衡,就像铺里的老物件,大家都清楚其价值。”
“可孩子你是皇帝,你不能改变这局势,却可以给货物制定价值的权力,所以魏相已殁,接下来便是世族之间的暗中较量,若是此刻将丞相位分为左相与右相,同时提拔两位世族大臣做为皇帝的左右手,局势会否有改变?”
宋九如此直白说出来,当真是提醒了小圆子,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一直以来,小圆子一边敷衍着世族勋贵,一边想办法见缝插针的提携寒门士子,可到头来,七年过去,也是杯水车薪,难以撼动世族门阀的参天大树。
都说三足鼎立最为牢靠,他竟是没有想到,总想着提携寒门,却忘了制衡。
“娘,你当真是给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毕竟提推哪一位世族,都将是下一任魏五行一般的存在,可今日他做为皇帝就要打破这个格局,从内部开始瓦解他们拧成一绳的势头,如此他的计划才能有可趁之机。
“娘,你放心,姐姐的事,我定会想办法解决的。”
小圆子欢喜的离开了大殿,带着小应子去前头了。
宋九并没有听儿子的话留在紫来宫等他,而是再次出城要往神机营去。
只是这一次出城,却遭受了魏墨生的为难。
今日去御书房谏言的是曹尚书和谢尚书,魏墨生只顾着寻找谙蛮族细作了。
至于将贤王府的马车拦下是怕他们再次出城去往陈留郡报信,再次庇护裴神医。
而魏墨生此番在京城四处搜查,从开始借着官兵之力,到现在得到谢尚书的搜查令,自然也就掌管了京都的所有兵权了。
宋九不得出城,只得又回了贤王府。
回到府上的宋九不得不写了密信利用信鸟传出京城。
她不能出城见小叔子,只得小叔子再次入城一趟与她相见,此事关乎着所有人的处境,宋九得慎重处理。
办完这一切,已是子夜时分,宋九根本没有睡意,她来到丈夫的房里,房中大床上躺着一大一小两人,正是她夫君任荣长以及儿子石三百。
宋九像往常一样亲力亲为的替父子二人拭擦身子,更换衣裳。
这么一忙活,天都要亮了,宋九靠在床头眯了一会儿,又被窗台上拍打的翅膀闹醒,她醒来了。
窗台上的信鸟不是小叔子的回信,毕竟才放飞不会这么快呢,取下密信细看,才知是小西写来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