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这本账簿便可看出,子恒每次都会将当日百姓订的书重新抄录一份,翌日他从书商那拿到书后,再带到客栈由百姓自行领走。”
账簿上自九月十四之后便再无记录。
看着十四之后的大片空白页面,林乐知继续说道:“十五那日没有留下任何字样,那便说明关子恒当日去书商那交书单,当他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时,便已经被人替换了。”
那日。
关子恒迟迟没有回来,还换了其他人来送书。
他担心关子恒便出客栈去寻他,刚出客栈不久便在集市上遇到了抱着许多吃食,手拿两根冰糖葫芦的关子恒。
在看到林乐知后,主动递出了一根。
‘怎么今天换了别人过来送书?’
‘我这还不是配合你,我看你的朋友不知道你写书的事情,而且你也没有跟他们提过,所以我想你应该不打算告诉他们。’
‘你的那些朋友也不是傻子,我如果抱着一堆书跑进去,他们只要随便一想,岂不是就能抓住这当中的联系了。’
……
林乐知回想起那日关子恒对自己说的话。
他之所以没有怀疑,是因为以关子恒的聪明,一定能看出自己跟萧以祸一行人有所回避和遮掩。
关子恒本就心细,待自己也真诚,为自己考虑到这一层再正常不过。
可……
现在想来,那会出现的关子恒便已经被替换了。
林乐知为隐瞒自己是无忧客的事实,并未说出那日对话的真实情况,沉眸道:“那日他迟迟不归,让别人来送书,不是因为恰好换送书之人,也不是因为他肚子饿着急买吃食,而是他必须在书到达众人面前之前,先一步替换书中的故事,藏去罪证。”
他顿了顿,眸色又沉了一分道:“这样便可以天衣无缝,继续他接下来的计划,待他以关子恒的身份回到岛上时,暗中替换掉贺大哥手里的那本。”
说到这,贺宇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大惊道:“是我们脱去盔甲在湖边洗澡的那日,那天关…”贺宇连忙改口道:“那天是他说我们身上有味,在我们洗过澡后,也是他从我的盔甲中掏出了那本四大诡案。”
“没错。”林乐知肯定了贺宇所说,接着道:“他在把书拿出来时,便已经完成了替换,而他想偷天换日,还有一点是他必须做的。”
“什么?”
“若想翌日在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拿到那本书,除了他要顶替关子恒的身份以外,他还必须在十四当日出现在江河客栈。”
“这怎么可…”
贺宇当即难以置信,想说那天并未在江河客栈见到乔萤,但在话说的一半的时候,他余光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玩花灯的乔萤。
乔萤既然能扮成关子恒,自然也能扮成其他人出现在客栈里,到关子恒那订书。
“姜诡探是说……乔萤易容出现在了江河客栈?”
“没错,反正在他出现在江河客栈之前,外乡人没有人知道乔萤是谁,平海镇的人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提起他。四大诡案这本书才面世不久,除非喜欢此类书的人,鲜少有人买。从他用四大诡案这本书替换来看,他想必也是在客栈听到贺大哥对此书的描述后,才决定拿到此书,不然他可以更早几日订书。”
林乐知稍作停顿,接着道:“而且,那日在湖边他曾亲口所说。”
那日。
贺宇怕被程肃知道自己看闲书,在他从贺宇衣服中掏出那书时,还要出声询问时,贺宇吓得按住了他,旁边的将士也帮贺宇遮掩,一起将他按在地上。
被按在地上,他挣扎不已,很是慌张的模样。
随后在终于脱身后,他说。
‘这本书刚问世不久,整个平海镇就只有一人买了,我就是想问问看,是谁这么有眼光买了这么本书。’
听及,在场的众人都收紧了眸子。
林乐知眸色微敛,举起手中的账簿道:“他说,整个平海镇就贺大哥一人买了,既然只有一个人买了,这账簿上为何会出现第二本。”
林乐知抓紧了手中的账簿,看向乔萤道:“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关子恒有重新抄录一遍的习惯,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他不知道我肩膀上的伤,还可以用药膏涂抹,所以他只熬了药,而他之所以知道,门口的药是给自己治伤用的。或许…是因为他曾跟子恒在地室外跟他待过一会儿,子恒对他没有防备无意间透露出了什么,被他听去了。”
说话间,不知是气愤还是难过,林乐知攥着账簿的手有些颤抖,书页也被抓的有些褶皱,连同声音也带有一丝颤抖。
他没有丝毫破案的激动,眸中隐着自责和懊悔。
若是他平日里不将这些琐事都交给关子恒去管,或是自己每日也去看一眼那账簿,便能一早发现多添的一本《四大诡案》。
那样他便能更快的发现疑点,查清此案。
在林乐知说完这些后,乔萤并没有任何反应,仍旧陷在自己的世界中,沉浸的看着手中的花灯。
但没有反应,恰恰就是林乐知想要的。
林乐知转而看向程肃,眸色带有一抹锐利道:“将军,还有一点也能证明,那天来岛之人,并非关子恒。”
“什么?”程肃凝眸问
“常县令只为将军准备好了登岛的船只,其他船只尚未放出,那天出现湖面上撑船而来关子恒要想租船来岛,想必也只能求那些返航船只的所有者,可据我所知,子恒的身上并未剩下多少银钱,所以他才搬来跟我住,既能帮我治伤,也能帮我疗伤。”
“可要说服担惊受怕的百姓,恐怕也只能拿出更多的钱来让他们动心。”林乐知看向手中十两纹银道:“他在手里没有钱的情况下,又没动这十两银子,若是真的关子恒,他如何租到的船。”
听及,程肃的眸子沉了下来,随即审视的目光落到了乔萤的身上,眸色愈发的幽深,但还是保持冷静道:“你与关子恒结识不过数日,兴许他并未对你全盘托出。”
程肃不愧是常年领兵作战的大将军,虽不通文采,但却冷静缜密,行事果决,不会因他人一面之词就粗略结案。
他如此回应,既没有表明相信自己的推断,但也没说将自己的推断全部推翻,只是要自己拿出更有力的证据。
确实。
他所说的与关子恒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只是自己的一面之词,并无旁人作证,所以算不得证据。
一旁的洛止风在沉思过后,也觉不妥道:“如此说来,此案确实不能盖棺而论,不一定就是乔萤所为,易容也只是姜兄你的猜测,你所说的这些,亦可能是关兄刻意而为,不足以为关兄洗清嫌疑。”
在洛止风表达完自己的疑虑后,林乐知看向洛止风,不慌不忙道:“那晚在棺材中的财物失窃后,洛兄提出将乔萤送回王村长家。”林乐知眸色加深道:“洛兄能保证,在你送乔萤回去后,他没有再离开王村长家吗?”
“……”
林乐知的话,洛止风一时答不上来,在沉默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道:“这…我也不知道,怕吵醒王村长一家,我只看他进了门口便离开了。”
“洛兄和将军的顾虑都是对的,我并非刻意与洛兄为难,也是就事论事。”
林乐知说话的声音很是轻柔缓和,但不知是不是洛止风自己的错觉,他觉得林乐知眼中透着一丝严肃,让洛止风猜不透林乐知此刻是何心情。
洛止风有些尴尬道:“我明白的姜兄,断案理应如此。”
林乐知对着洛止风颔首一笑,继而一边走一边道:“我方才所说的不过只是旁证,仅是我的一面之词,确实算不得证据。至于证据,我前面便说过了。”
说话间,林乐知走到刚才放东西的地方,弯下腰将那两样东西捡起,一同捏在指腹,语气肯定道:“就是这一片一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