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了萧以祸想做什么,林乐知也就不再扭捏,大大方方、舒舒服服的坐在原地让萧以祸帮自己处理伤口。
“会有点疼,你稍微忍一下。”
身后传来萧以祸略显凝重的提醒声。
过去了两天,萧以祸用碎布打包的伤口已经与布黏连到了一起,白布上渗出了星点的血迹,越往下拆血迹的范围逐渐扩大。
不用想林乐知大抵也能猜到萧以祸脸上的表情。
肯定是皱着眉头,冷着脸,一脸严肃的模样。
谁能有自己这种待遇呀。
能让一位王爷,还是未来的皇帝,接连两次为自己服务,帮自己处理伤口,怎么想自己都不亏。
赚大发了。
脑瓜子又一转。
这萧以祸还是自己的好大儿,儿子给爹上药,天经地义。
想到这一点。
林乐知突然心安理了不少,甚至有些暗暗窃喜,同时也在萧以祸的提醒下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皮肉撕裂之痛。
尽管林乐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萧以祸的动作也尽可能的放轻了,但伤口被撕扯开来的瞬间,肩膀处传来的刺痛感还是让他不由得缩了一下肩膀,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到林乐知因疼痛微微后缩的肩膀,以及那轻微的吸气声和额头上渗出的薄汗,萧以祸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你跟关子恒是如何结识的?”
萧以祸恢复了手上的动作,开口问道。
没想到萧以祸会突然问这些,林乐知整个人怔住了,随即也想到了萧以祸的用意,大抵是想要通过交谈转移自己对肩膀的注意力。
不过破皮小伤。
这点疼。
自己是完全可以忍受的,萧以祸其实不必为自己考虑到如此。
可……
萧以祸出于为自己考虑而看似随意问出的这句话,以及小心翼翼揭去布条的动作。
这关心自己的举动。
对于此刻的他而言就如同慰藉一般,亦像是一剂止痛剂,让他沉痛紧缩的心得到了一丝疏解,连带着正在被撕扯的伤口也没有那么疼了。
紧接着,药膏接触到皮肤的瞬间,清清凉凉的,缓解了肩膀处的灼烧、刺痛感。
林乐知的眸色暗了暗,浅浅动摇着,继而轻吐了一口气,亦敞开了自己的心扉道:“我跟子恒是三个月前在集市上遇见的,他父母在他少时早亡,以卖字画为生,字画双绝,因不通武艺,便常有些泼皮无赖去他的摊上闹事,我看不过便出手帮了他,替他教训了那些无赖。”
“他得知我四处漂泊,无处栖身,便邀我去他家同住。明明身上没几个钱,却几乎拿出了他所有积蓄买了上好的酒菜,在家中盛情招待我。”
林乐知垂眸讲述的这段时间,萧以祸已经为林乐知上好了药,坐在一旁等待着药膏稍稍干透。
“你知道吗,子恒…其实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胆小、怕事,他内心很坚强,也很勇敢,心细如发。”
林乐知看向萧以祸,嘴角升起一抹笑意,只是这笑意中夹着哀痛和悲伤,因而看上去有些勉强。
他缓缓道:“他明知我惹了那些泼皮,却还敢邀我去他家中同住。明知我身份不明,却还是信了我的鬼话,陪我一路来到这里。明知可能会有去无回,却还是来到岛上找我,说要两个人一起回去。”
“可我……”林乐知垂下眸子,眼中满是悲伤与自责道:“却次次食言,一次次害他身陷险境。”
说完,空气便陷入了沉默。
就在林乐知以为萧以祸不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萧以祸突然开口道:“你说的这些,我相信他都知道。”
听及。
林乐知眸子滞了一下,继而抬眸看向萧以祸,迎着林乐知有些茫然无措的目光,萧以祸眸色认真的接着说道:“纵使知道也依然义无反顾,不为其他,只因你是他的朋友,亦是知己。”
萧以祸的话,让林乐知原本迷茫无措的双眼,瞬间闪烁起星点的光芒。
但内心也产生了另一种声音,对自己的否认。
他真的配做子恒的朋友吗?
担得起。
知己二字吗?
明明是内心中的声音,林乐知也肯定自己没有说出声,但萧以祸与自己直视的双眼,却好似能透视人心一般,已然洞悉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幽暗想法。
在林乐知心生逃避之时,萧以祸侧开了脸,目光看向林乐知的肩膀处。
这会儿。
肩膀处涂抹的药膏已经晾的差不多了。
萧以祸伸出手将垂在林乐知臂弯处的衣袖,拉回到肩膀处。
从这个角度,林乐知看不清萧以祸此刻是什么样的神情,但却能清楚的听见他吐露出来的每一个字。
他以一副漫不经心却又透着认真的口吻,缓缓道:“他在未洗脱自身嫌疑的情况下,今早仍毅然外出打水煮药,便是希望他的朋友能够尽快好起来,你若一直这样消沉下去,不为他洗清冤屈,才是辜负他对你的一片好意和信任。”
萧以祸的话让林乐知猛然点醒。
字字入心。
心中凝聚的雾气仿佛被一缕阳光穿透,逐渐消散。
萧以祸本想帮林乐知一次性整理好衣衫,但林乐知却心里没由来突然一阵慌乱,连忙侧开了身子眼睛带有躲闪的,自己接过手将衣衫粗略的拉好。
林乐知攥着衣服边缘的手,不自觉得收紧。
终于……
道出本该早些时候就说出口,却一直哽在心口的那句。
“谢谢。”
林乐知短促而轻的说道,若非萧以祸听力了得,差点要听不见。
而……
让林乐知突然心慌的原因,并非因为害怕,担心自己书中所写的双男cp成真。
也不是因为被萧以祸猜穿了内心,而感到羞愧。
而是……
萧以祸对自己的关心,以及萧以祸方才所说的那番话,让他的心莫名感到心慌。
准确来说是动容。
正是因为他察觉到这份明确又难以分说的动容,才令他更加的无措甚至是惶恐,进而产生了想要逃避的念头。
从小到大。
真正关心过自己的人,寥寥无几。
除爷爷以外,便只有季航。
所以他才会死在屋子里,直到发烂生蛆,也无人会在意。
若有人在意,他也不会阴差阳错的来到这个世界了。
啊…
不对。
等他的身子发烂生蛆,散发恶臭之时,应该还是会有人在意的。
林乐知在心底暗自嘲讽打趣着。
但…
并不好笑。
在来到这个世界后,与关子恒相处的点滴,带给了他很大的慰藉,子恒也是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人。
可是…
无一例外的。
他们……
都没有落得一个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