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盟约初成，暗潮汹涌
五月初九，辰时，并州大营，新设“集议堂”。
这是一座临时搭建却颇为宽敞的木构厅堂，四壁悬挂着大幅的九州疆域图与标注了魔气异常点的示意图。长条形的黑檀木桌两侧，此刻坐着数位足以影响天下走向的人物。
主位自然是黄屹。他身着玄色常服，未佩甲胄，气息内敛，但目光扫过时，仍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仪与一丝难以察觉的、属于修士的锐利。
左侧首座是曹操。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深青色布袍，发髻梳理整齐，虽面色依旧带着病容与疲惫，但腰背挺直，眼神深处那抹属于枭雄的幽光并未熄灭。他身后仅站着独臂的曹仁，再无其他亲随。
右侧首座是吕蒙。这位江东新任的大都督风尘仆仆，甲胄未卸，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凝重与一丝审视。他代表的是坐镇建业、心思难测的孙权。
紧挨吕蒙的是简雍，这位刘备麾下的老成说客，此刻神色恭谨中透着谨慎，他是刘备与诸葛亮意志的延伸。
末座则是诸葛瑾，他代表了刚刚正式踏入尘世的琅琊诸葛氏隐修一脉，身份超然，却又与各方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郭嘉、贾诩、左慈三人作为黄屹的核心幕僚与客卿，亦在座，分列黄屹身后左右。
“今日之会，无关旧日恩怨，只论当下生死。”黄屹开门见山，声音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魔劫已现，非一国一地之事。阳翟之鉴，诸位或亲眼所见，或已悉知。其力可蚀人心智，化人为傀，污染水土，若任其蔓延，不出数年，恐神州尽成鬼蜮。”
他顿了顿，目光逐一扫过曹操、吕蒙、简雍：“故，屹提议，诸方暂搁兵戈，缔结《阳翟抗魔暂约》。核心三条：其一，建立情报互通之制，凡涉及魔气异动、封印线索、邪物踪迹，须及时共享；其二，设立烽燧急报与有限度应急驰援机制，任何一方遭大规模魔灾侵袭，他方在能力范围内应予援助；其三，在已探明或高度疑似的封印点周边百里，各方军事力量需脱离接触，暂停攻伐。”
厅内一片寂静，只有炭火在盆中轻微的噼啪声。
曹操率先开口，声音沙哑：“孟德无异议。曹某如今孑然一身，唯愿尽残躯之力，阻此魔患，以赎前愆，亦告慰麾下枉死将士。”他这话半真半假，赎罪是真，但“孑然一身”后的不甘与计算，也在眼底一闪而过。
吕蒙沉吟片刻，看向黄屹：“黄将军，此约甚善。然，如何确保情报无虚？驰援尺度如何界定？江东水师主力需防甘宁将军跨海之师，陆师要备张辽将军虎视眈眈，能抽出多少力量应急，未可知也。” 他话中有话，既点出并州的军事压力仍在，也试探黄屹的诚意。
简雍拱手道：“我主刘皇叔与诸葛军师，深敬黄将军抗魔卫道之志。皇叔愿遵此约，只是我军客居夏口，兵微将寡，物资匮乏，情报搜集力有不逮，恐贡献有限，唯有竭尽所能。”
诸葛瑾适时缓颊：“诸位，魔劫当前，唇亡齿寒。情报真伪，可多方印证；驰援尺度，可按约中细则商议。当务之急，是立下盟约框架，示天下以同心，亦安惶惶民心。”
郭嘉轻咳一声，取出一卷早已拟好的帛书草案：“此乃暂约细则初稿，请诸位过目。其中约定了情报传递的渠道、密级、验证方式；驰援以‘不危及本方根本防线’为限，具体可案议；封印点周边的非军事区划定，亦附有简图。”
帛书在众人手中传阅。条款细致，显然经过深思熟虑，既考虑了合作必要，也预留了足够的弹性与防范空间。但正是这种“周到”，让吕蒙、曹操心中更加凛然——黄屹方面准备得太充分了。
争论与协商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吕蒙为江东争取了更多在对抗并州其他战线时的“自主权”；曹操则坚持要求保留对旧部（哪怕已散落）的一定联络与影响力；简雍代表刘备方面，则委婉提出希望获得一些基础的“抗魔物资”援助。
黄屹展现了惊人的耐心与妥协度，在许多细节上做了让步。最终，帛书上落下五个截然不同的印记：黄屹的“并州牧玺”、曹操的“魏王印”（他坚持用此，意味深长）、吕蒙代行的“吴侯符节”、简雍携带的“左将军刘备印”，以及诸葛瑾以私人身份加上的“琅琊诸葛氏徽记”。
《阳翟抗魔暂约》，于此成型。形式大于内容，但毕竟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开端。
“盟约既立，望诸君共守。”黄屹举起茶杯（以茶代酒），“为华夏气运。”
众人举杯，各怀心思，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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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玄甲司侧帐。
曹操盘膝坐在一张蒲团上，对面是左慈与诸葛瑾。两人各出一指，虚点曹操眉心与丹田，微光流转，仔细探查。
良久，两人收手，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异。
“曹公之体质，实属罕见。”左慈缓缓道，“并非寻常五行灵根，而是……‘枭雄煞骨’与‘幽冥灵根’混杂。煞骨主杀伐决断，于战阵修行、驾驭凶煞之气有先天之利；幽冥灵根则亲近阴属、死寂之力，于探查幽冥、规避死气、乃至驾驭阴魂或有奇效。然……”他顿了顿，“此等资质，易走极端，煞气过重则迷失心性，幽冥过深则易被死气同化，修行之路，险阻重重，且易招致正道猜忌。”
曹操静静听着，脸上无喜无悲：“敢问仙长，可能修行？可能获得力量，诛杀邪魔？”
诸葛瑾接口：“可修。我诸葛氏古籍中，有数门偏重煞气或阴属的筑基法门，虽非堂皇大道，却也是先人摸索所得。只是曹公需立下心誓，修行所得之力，只用于抗魔卫道，不得戕害无辜，且需接受玄甲司定期查验心性，以防堕入魔道。”
曹操没有丝毫犹豫，右手并指立于心口：“曹孟德在此立誓，若得修行之力，必用于诛灭邪魔，卫护生民。若违此誓，或心生恶念以术害人，甘受天谴，神魂俱灭。”誓言铿锵，在小小的帐篷内回荡。
左慈与诸葛瑾点了点头。他们知道这誓言约束力有限，更多是种姿态与记录。但曹操如此干脆，也显出其当下确无比渴求力量，且暂时愿意接受约束。
“既如此，老夫先传曹公一篇《凝煞诀》基础篇，乃炼化自身征战所积煞气，转为己用之法。诸葛先生可提供一篇《幽明观想法》，助曹公稳固神魂，增强对阴属力量的感知与控制。”左慈说着，取出两枚空白玉简，指尖微光闪烁，将法门刻入其中。
曹操郑重接过，感受着玉简的微凉，心中波澜起伏。这是他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第一块敲门砖。
“曹公旧部，尚有数千散于阳翟周边及兖豫。”诸葛瑾提醒道，“黄将军之意，可将其收拢整编，单独成立一营，专司阳翟周边魔物清剿、废墟清理及对地宫的监控。此营受玄甲司直辖，曹公可任参赞，但具体指挥需由玄甲司指派之人负责。”
曹操明白，这是给他一个台阶，也是将他与旧部置于可控范围内。“孟德无异议，全凭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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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千里之外，东海，迷雾岛外围。
周胤站在剧烈摇晃的船头，双目布满血丝，眼瞳深处隐隐有粉红色的诡异光华流转。他脚下的甲板上，用鲜血绘制着一个扭曲的、令人望之心烦意乱的图案。图案中心，堆积着十余具刚刚被割喉的士卒与俘虏的尸体，鲜血汩汩流入图案沟槽。
天空不知何时聚集起了铅灰色的浓云，云层中隐隐有粉红色的电蛇窜动。海风带来了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腥气。
“魔君……请享用祭品……赐予我力量……我要让所有人……都跪伏在我脚下！”周胤张开双臂，嘶声呐喊，声音因狂热而变形。
随着他的呼喊，血绘图案骤然亮起刺目的粉红光芒！岛中心那尊破损玉像所在的方向，一道同样颜色的光柱冲天而起，与乌云中的电蛇连接！
“咔嚓——！”
一道粉红色的雷霆劈落在血阵中心！所有尸体瞬间化为焦炭，但一股浓郁到极点的、充满堕落与诱惑气息的粉红色能量从中升腾而起，大部分涌入周胤体内，小部分则在空中凝结成三团不断变幻形态、没有固定实体的粉色光球——心魔幼体。
“呃啊啊啊——！”周胤发出痛苦与欢愉交织的嚎叫，身体剧烈颤抖，皮肤下粉红色的血管纹路清晰可见，气息节节攀升，瞬间突破了凡俗武者的极限，达到了接近练气三四层的程度，但这力量充满了混乱与不稳定。
他睁开眼，眼中已只剩下一片粉红的混沌，理智所剩无几，只剩下膨胀到极致的权欲与毁灭欲。
那三团心魔幼体在空中略一盘旋，仿佛接受了某种指令，随即化作三道几乎不可见的粉色流光，向着西方——江东大陆的方向，疾射而去，迅速消失在茫茫海雾之中。
周胤踉跄着站稳，感受着体内汹涌却污浊的力量，发出夜枭般的怪笑：“吕蒙……孙权……还有黄屹……你们等着……很快……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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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并州大营，匠作营试验区。
一声压抑的欢呼响起。
墨衡满脸烟尘，手中举着一支看起来与寻常弩箭无甚区别，但箭头隐隐有极其微弱的、规律性银光流转的箭矢。“成了！第三十七次配比调整，云雷纹以‘灵导银粉’混合朱砂嵌入，再以文和先生提供的‘阴蚀稳定法’处理表面……虽然灵力留存率只有预计的三成，激发后仅能维持五次射击效果，但符文结构稳定了！可以小批量刻印了！”
他面前的台子上，摆放着十支同样制式的箭矢。旁边，还有几片刚刚冲压成型、带着浅浅符文的铁质胸甲片。这是将“辟邪纹”简化后，以模具批量冲压，再手工进行最后灵力引导的产物，防御力增加有限，但能有效削弱低阶魔气的侵蚀速度。
徐衍小心地拿起一支符箭，搭在改进后的弩机上，对着三十步外一个披着陈旧皮甲、沾染了少许玄阴真水（稀释后）的木靶扣动扳机。
“嗖——噗！”
箭矢深深扎入木靶。被真水污染的皮甲接触处，冒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黑烟，腐蚀速度明显慢于旁边未被箭矢射中的区域。
“有效！”徐衍兴奋道。
匆匆赶来的黄屹、郭嘉、贾诩看到这一幕，也露出欣慰之色。这意味着，即使普通士卒，在装备这种简易符箭后，面对低阶魔物也能有更强的自保与杀伤能力。
然而，喜悦未持续多久，一名玄甲司的执事面色慌张地跑来：“主公，郭先生！出事了！战修营一名修习《烈阳战诀》的队率，强行冲击第二层关口，行气出错，真气逆冲经脉，此刻呕血不止，气息紊乱！”
众人脸色一变，急忙赶去。
营帐内，一名壮硕的汉子脸色金紫，躺在榻上痛苦抽搐，嘴角不断溢出带着灼热气息的鲜血。左慈正在施法，以温和的水灵之气疏导其狂暴的火行真气，但眉头紧锁。
“贪功冒进，心性不稳，又无人护法。”左慈收回手，叹了口气，“性命可保，但经脉受损，修为倒退，恐终身难有寸进，且会留下暗伤。”
黄屹看着昏迷的士卒，沉声道：“将其经历、教训详细记录，通报所有修炼者。传令：自即日起，所有修炼者突破小境界，必须报备，并由传功部安排人员护法或监督。制定《修炼戒律》，贪功冒进、私传功法、修炼邪术者，严惩不贷！”
这件事如同一盆冷水，让因快速进展而有些发热的众人清醒过来。修仙之路，步步荆棘，绝非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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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江东，建业城内。
一名郁郁不得志的户曹小吏，在酒馆独酌至深夜，咒骂着上司的排挤，幻想着有朝一日大权在握。他并未察觉，一丝粉红色的微光，在他醉倒时，悄无声息地没入他的后颈。
一名囤积居奇、心黑手辣的米商，在密室中盘点着今日趁乱抬价赚取的暴利，笑得见牙不见眼。窗外掠过一抹粉影，他忽然觉得心情格外畅快，野心更加膨胀。
一名因小事鞭挞士卒至死的低级军官，在营中擦拭着染血的皮鞭，回味着施虐的快感。阴影中，粉光闪烁，他眼中暴戾之色更浓，甚至开始盘算如何弄死那个总看他不顺眼的校尉。
心魔幼体，已悄然播下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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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议堂偏厅，黄屹与郭嘉、贾诩对坐。
贾诩将一份汇总的情报卷轴推到黄屹面前：“主公，各地异报增多。除南中‘幽冥洞’、西北‘古战场’、东北‘寒渊’等疑似封印点外，淮水支流、沔水部分河段，渔夫报水色发暗，鱼虾稀少；豫州、徐州三处古战场，夜现大规模诡异磷火，有樵夫靠近后疯癫；青州一处乱葬岗，近日棺木有异响，泥土翻新……魔气污染，不再局限于点，开始向线、面扩散了。尤其水源，若被大规模污染，后果不堪设想。”
郭嘉补充道：“马超将军密报已至，南中‘幽冥洞’确有大阵残留气息，且发现非当地部族的足迹与营火痕迹，对方很警惕，未能追踪到来源。另，吕蒙返程前，私下透露，周胤及其部分亲信船队失踪多日，方向疑似东海。江东水师已派出搜素船队，但……”
黄屹手指敲击着桌面：“心腹之患，不在外，而在内。周胤此人，恐已彻底被惑心魔君控制。那失踪的船队，必有所图。文和，加大对此事的探查，特别是沿海异常。奉孝，加快与江东的情报对接，务必提醒他们注意内部渗透。”
他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缓缓道：“我们的敌人，不只是地宫里那些看得见的魔物，还有无数正在滋生、蔓延的‘恶念’与‘污染’。盟约只是第一步，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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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观星台。
黄屹、郭嘉、贾诩再次登台。夜空繁星点点，但几人面色凝重。
郭嘉指着紫微垣附近一片晦暗星域：“主公请看，妖星光芒日盛，且客星犯主，其势愈急。天象显示，不仅有地下之魔，恐有域外之力或隐世之劫，将更深卷入此局，祸福难料。”
贾诩阴恻恻道：“隐世家族出世，是福是祸，尚未可知。今日那诸葛瑾，虽看似平和，但其家族所求，绝非仅仅一个‘修真院’院首那么简单。”
黄屹沉默良久，目光从星空移向东南（江东）和西南（南中），又仿佛穿透黑暗，看到了更遥远的北方、西北、东北那些被标记的地点。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既然风暴注定要从四面八方来，那我们便——”
“筑起堤坝，竖起刀枪，在这洪流与黑暗中，”
“为这人间，劈出一道光。”
夜风呼啸，卷动他的衣袍。远处营火明灭，近处玄甲司的灯火彻夜未熄。
新的联盟已然草创，但脚下的路，依旧布满迷雾与荆棘。而潜伏在光明之下的暗潮，正以更隐蔽、更危险的方式，悄然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