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崖的蜕变,在姜家高层又掀起了一阵无声的波澜,但对姜凌仙而言,不过是日常中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他依旧保持着固有的节奏,在混沌神宫与紫霄神山的诸多奇景之间流转。
这一日,姜芸婆婆带着他来到了神山南麓的一片 “星辰果园” 。
这片果园并非种植凡俗瓜果,而是以阵法接引周天星辰之力,滋养一种名为“星辰果”的灵根。
星辰果三百年一开花,三百年一结果,果实蕴含精纯的星辰精华,对温养神魂、淬炼体魄有奇效,即便在姜家,也属珍贵资源。
果园由一位性情孤僻、醉心园艺的旁系长老“姜墨”看管。姜墨长老修为不算顶尖,但在培育灵植方面,堪称姜家一绝。
踏入果园,只见一株株形态各异的果树枝叶繁茂,叶片上有点点星辉闪烁,枝头悬挂着的一颗颗果实,果真如同缩小的星辰,散发着朦胧的光晕和诱人的香气。
姜凌仙好奇地打量着这些亮晶晶的果子。他平日里吃的都是最顶级的资源,星辰果虽好,倒也不至于让他惊讶,只是觉得这果园的气息宁静而独特。
就在姜芸婆婆准备去向姜墨长老打个招呼时,果园深处,一株最为高大、星光最为璀璨的星辰果树下,传来了一个稚嫩却带着老气横秋的呵斥声:
“喂!那边那个小家伙,对,就是你!新来的?不懂规矩吗?这株‘星耀’爷爷的果子还没熟透,不能靠太近,你的气息会惊扰到它的!”
姜凌仙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看起来约莫八九岁、皮肤黝黑、穿着一身沾满泥土的短褂、头上还顶着几片树叶的小男孩,正双手叉腰,瞪着眼睛看着他。
小男孩脸上脏兮兮的,但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带着一股护犊子般的认真劲儿。
这男孩,正是看守果园的姜墨长老的孙子,名为 姜石。
姜石自幼跟随爷爷在果园长大,对每一株果树都视若珍宝,性子憨直,甚至有些执拗,平日里除了爷爷,几乎不与其他同龄子弟玩耍,一心扑在他的“果树朋友”上。
姜芸婆婆眉头微皱,正要开口表明身份呵斥。以姜凌仙的身份,莫说靠近,就算摘了这园中所有果子,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然而,姜凌仙却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姜芸婆婆不必出声。
他非但没有因被呵斥而不悦,反而对这个小男孩产生了一丝兴趣。因为他从姜石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非常纯粹的气息——一种对草木生灵发自内心的热爱与专注,这种纯粹,在复杂的姜家内部,颇为少见。
姜凌仙依言停下了脚步,站在一个相对合适的距离,看着那株名为“星耀”的果树,又看向一脸警惕的姜石,用他那一贯平静的语气问道:“惊扰?它们……会害怕吗?”
姜石见姜凌仙听话地停下,语气稍缓,但还是带着教训的口吻:“当然会!你以为它们只是树啊?它们是有灵性的!每一片叶子都在呼吸,每一颗果子都在积累星光!陌生的、杂乱的气息靠近,会让它们不舒服,就像你不喜欢被不熟悉的人靠得太近一样!”
他说得理直气壮,仿佛这是天地间最朴素的道理。
姜凌仙闻言,若有所思。他走近一株稍小些的、果实已然成熟的星辰果树,并未伸手去碰,只是静静地站着,微微闭上了眼睛。
姜芸婆婆和姜石都好奇地看着他。
片刻后,姜凌仙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天生近道,对万物气机感应敏锐无比。此刻静心感知,果然能察觉到这株果树散发出的微弱而喜悦的生命波动,它似乎很享受这片星辰园的环境,也在努力地将星辰之力转化为甜美的果实。
“它……很开心。”姜凌仙指着那株小果树,对姜石说道。
姜石愣了一下,黝黑的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你……你能感觉到?” 他因为常年与果树相伴,才能模糊地感知到一些果树的情绪,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白白净净、像个小仙童似的家伙,居然也能感觉到?
“嗯。”姜凌仙点头,然后看向那株“星耀”老树,“它,有点紧张,但……不是因为我。”
姜石更加惊讶了,他跑到“星耀”树下,仔细看了看,然后挠了挠头:“好像是……最近‘星耀’爷爷是有点没精神,星光都黯淡了些,爷爷说可能是地下的星辰灵脉节点有些淤塞,正在想办法呢。”
两个孩童,一个身份尊贵无比,一个只是普通园丁之孙,却因为对草木灵性的共同感知,竟然就这样隔着几株果树,像模像样地“讨论”了起来。
“淤塞……是不通了吗?”姜凌仙歪着头问。
“对呀!就像你喝水,管子堵住了,就喝不到了!”姜石用他所能理解的最简单的比喻解释道。
姜凌仙想了想,走到“星耀”树旁的一片空地上,蹲下身,伸出白皙的小手,轻轻按在泥土上。
“喂!你干嘛?”姜石又想阻止。
但下一刻,他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只见姜凌仙的手掌之下,泥土微微蠕动,仿佛活了过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充满生机的柔和力量,如同温润的水流,悄无声息地渗入地下。
那不是蛮力冲击,而更像是一种“疏导”和“滋养”。
几个呼吸之后,那株高大的“星耀”果树,突然轻轻摇曳起来,枝叶上的星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明亮、璀璨!
一股欢欣、舒畅的情绪波动,从树身散发出来,连一旁的姜石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通……通了?!”姜石目瞪口呆,看看神采焕发的“星耀”爷爷,又看看那个只是摸了摸地皮就站起身、一脸平静的姜凌仙,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姜凌仙看着变得明亮的果树,点了点头:“现在,它不怕了。”
就在这时,得到消息的姜墨长老匆匆赶来,看到眼前景象,尤其是感受到“星耀”果树下那淤塞的灵脉节点已然通畅,更是震惊不已。他刚要向姜凌仙行礼,却被姜芸婆婆以眼神制止。
姜凌仙没有在意大人的反应,他看向还在发愣的姜石,从自己的小储物袋里(姜太虚给他的,里面装满了各种“零食”)拿出一枚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的青色灵果——那是比星辰果不知高级多少倍的“万载青灵果”,递了过去。
“给你。谢谢你,告诉我它们会害怕。”
姜石看着那枚灵气逼人的果子,咽了口口水,却摇了摇头,认真地说:“爷爷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特别是很贵重的东西。而且,我也没帮什么忙,是你自己弄好的。”
姜凌仙眨了眨眼,似乎不太理解为什么不要。
他想了想,把果子放在旁边一块干净的石头上:“那,放在这里,你想吃的时候吃。” 说完,便转身对姜芸婆婆说:“芸婆婆,我们走吧。”
姜芸婆婆点头,带着姜凌仙离去。
姜墨长老这才上前,看着石头上的万载青灵果,又看看自己那傻孙子,苦笑摇头,心中却涌起惊涛骇浪。
他比孙子见识广博,岂能不知刚才那轻描淡写疏通灵脉的手段是何等惊人?那位小神子,果然如传说中那般,深不可测!
姜石则跑到“星耀”树下,摸着重新变得光滑充满生机的树干,喃喃自语:“那个家伙……好像……挺厉害的嘛。”
这一次短暂的、跨越了身份层级的稚童相遇,没有激烈的冲突,没有刻意的讨好,只有基于共同感知的简单对话和懵懂的“论道”。
姜石那纯粹的热爱,触动了姜凌仙;而姜凌仙那匪夷所思的能力,也给了姜石巨大的震撼。
对于姜凌仙而言,这或许是他第一次,遇到了一个不因他身份、不因他力量,而仅仅是因为“果树”而与他交流的同龄人。
这种体验,很新奇。
而对于姜石来说,这一天,他遇到了一个神奇的小伙伴,虽然他还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
星辰果园,星光依旧。两个孩童的这次相遇,如同投入湖面的一颗小石子,漾开的涟漪,或许会在未来,产生意想不到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