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铁血清剿万魔窟余孽的行动,在玄黄界掀起的波澜逐渐平息,至少表面如此。
暗中的追查与对峙仍在继续,但已非寻常修士所能感知。紫霄神山,在经历了一段内部的严格审查后,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只是氛围中多了一份肃穆。
时光如水,静静流淌。混沌神宫中,又是两年光阴逝去。
姜凌仙,七岁了。
七岁的他,身形愈发挺拔,虽仍带稚气,但眉宇间的宁静与深邃,已远超同龄之人。
他依旧未曾正式修炼任何功伐神通,每日里最多的,便是由姜芸婆婆陪着,在紫霄神山一些风景殊胜、道韵盎然之地漫步。
这一日,他们来到了一处名为 “枯寂崖” 的地方。
此地颇为奇特,与神山其他地方的灵气盎然、生机勃勃截然不同。山崖光秃秃的,尽是灰黑色的岩石,寸草不生,弥漫着一股万物凋零、时光终结的寂灭之意。
崖壁之上,布满了无数深刻的痕迹,并非刀劈斧凿,而是某种强大的寂灭道韵自然侵蚀所留。
据姜芸婆婆介绍,此地曾是姜家一位号曰“寂灭老祖”的先祖晚年坐化之地。
那位老祖参悟寂灭大道,一身道法归于枯寂,其坐化后,自身道韵与此地融为一体,使得此处万法不侵,生机绝迹,成了一处修行寂灭类神通的圣地,但也因其道韵太过强盛霸道,寻常子弟根本不敢久留,否则自身生机都可能被侵蚀。
姜凌仙踏足枯寂崖,感受着空气中那股万物终结的意韵,他那双清澈的眸子中,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好奇之色。
这种“死寂”的感觉,与他平日里感受到的“生机”与“创造”截然不同,如同大道的一体两面。
他没有像其他族人那样运功抵抗这股寂灭道韵,反而放松身心,任由那枯寂之意拂过自己的身体。
鸿蒙道体包容万道,这寂灭道韵虽强,却也无法侵蚀他分毫,反而像是某种独特的“音符”,引起了他体内大道的微妙共鸣。
他在崖顶一块光滑的灰石上坐下,望着远处起伏的云海,以及崖下那一片毫无生机的死域,陷入了某种沉思。
姜芸婆婆安静地守在一旁,并未打扰。她知道,神子行事,常含深意,非外人所能揣度。
姜凌仙并非在刻意悟道,他只是觉得这里很“安静”,一种极致的安静。
在这种安静中,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在藏经阁看过的那些阐述生死、寂灭、轮回的古老经文片段,又联想到自然界的花开花落、星辰生灭。
种种念头,如同溪流,在他心间无声流淌。
不知不觉间,他仿佛触摸到了那“寂灭”背后的一丝真意——寂灭并非终结,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沉淀与轮回,是万物运转不可或缺的一环,是“生”的另一种表达。
极致的死寂之中,或许正孕育着最磅礴的生机。
这种感悟,玄之又玄,无法言传。
他无意识地,轻轻哼起了一个调子。那调子不成曲调,空灵、缥缈,仿佛自太古传来,又似大道初音。
没有歌词,只有简单的音节,却仿佛蕴含着生死轮回、寂灭新生的至理。
这并非什么神通秘法,只是他心有所感,自然而然的流露。
然而,就在这空灵缥缈的哼唱声响起的那一刻——
异变发生了!
以姜凌仙为中心,一股无形无质,却温暖、蓬勃、蕴含着无限创造与生命本源力量的波动,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
这股波动所过之处,枯寂崖那万古不变的死寂景象,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改变!
坚硬灰黑的岩石上,竟然凭空渗出了点点湿润的泥土气息!紧接着,一丝丝嫩绿的草芽,倔强地从石缝中钻出,以惊人的速度生长、蔓延!
崖壁上那些代表寂灭道韵的深刻痕迹,边缘开始变得柔和,仿佛被岁月和生机抚平,甚至有一些痕迹内部,绽放出了细微的、如同星光般的柔和光芒,不再是纯粹的死寂,而是化为了某种蕴含哲理的“道痕”!
更令人震撼的是,在崖下那片原本毫无生机的死域中央,一株早已枯死不知多少万年、树干如同焦炭般的古树残骸,竟然微微颤动起来!
焦黑的树皮剥落,内部露出了新生的嫩绿!干枯的枝条上,抽出了翠绿的嫩芽,并以一种违背常理的速度,舒展叶片,焕发出磅礴的生机!
枯木逢春!死域化灵!
姜芸婆婆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宛若神迹的一幕,整个人都僵住了!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股从神子身上散发出的波动,并非强行驱散或压制了寂灭道韵,而是以一种更高层次的力量,包容、转化、调和了这股道韵,使得死寂之中,诞生出了新的平衡与生机!
这简直是逆转了大道规则!
姜凌仙并未察觉周围的剧变,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那空灵的哼唱声渐渐低落,最终消失。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崖下。
当他看到那片已然绿意盎然、甚至有几只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灵蝶在翩翩起舞的景象时,他那平静的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许明显的讶异。
“咦?”他轻咦一声,眨了眨眼,“这里,变好看了。”
他只是觉得,眼前这片绿色,比刚才的灰黑色要顺眼很多。
姜芸婆婆这才从极度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她看着姜凌仙,眼神中的敬畏已经达到了顶点。她声音带着颤抖:“神……神子殿下……您……您可知您刚才做了什么?”
姜凌仙转过头,疑惑地看向她:“芸婆婆,仙儿没做什么呀。只是坐了一会儿,这里就自己变绿了。”
自己变绿了……
姜芸婆婆嘴角微微抽搐,心中已是翻江倒海。她终于明白,家主和夫人为何对神子如此重视。
这已非天赋异禀所能形容,这是……言出法随,意动道生的雏形啊!他甚至无需刻意施为,仅仅是无意识的心境流露与大道共鸣,便能改天换地,逆转死生!
此事很快惊动了姜家高层。
当姜太虚、云瑶以及几位老祖赶到枯寂崖时,看着这片已然生机勃勃、道韵变得更加玄妙和谐(融合了寂灭与生机)的奇异之地,也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枯寂崖……变了。”一位专修寂灭大道的老祖感受着此地不再纯粹死寂,而是生死循环、道韵更加圆融的气息,非但没有不满,反而激动得老泪纵横,“打破了极致,看到了新生!神子此举,于老夫之道,有再造之恩啊!”
姜太虚看着一脸无辜的儿子,心中感慨万千。他摸了摸姜凌仙的头,柔声道:“仙儿做得很好,这里以后,会成为一个更了不起的地方。”
经此一事,枯寂崖更名为 “生死崖” ,成为了姜家又一处修行圣地,尤其适合参悟生死、轮回类大道法则的子弟,其价值远超从前。
而姜凌仙“仙音无意,枯木逢春”的事迹,虽被严格封锁,但在姜家最顶尖的小圈子内流传开来,让所有知情者对他的认知,再次提升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高度。
这位年仅七岁的神子,其存在本身,似乎就在不断地创造奇迹,改写常理。
他的道,无人能懂,却已开始影响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