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德衡拽着聂茂华和朱鑫往电梯口跑,手指反复按着急降键,按键发出的咔咔声在走廊里格外刺耳。
三个人都绷着脸,脚步又快又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胸口起伏得像刚跑完长跑。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的白光晃得人眼睛发疼。
三人赶紧挤进去,聂茂华伸手按了关门键,电梯门慢慢合上,把外面的嘈杂彻底隔绝。
电梯里没人说话,只有轿厢运行的轻微声响。
冉德衡靠在轿厢壁上,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聂茂华和朱鑫站在旁边,互相递了个眼神,都没敢开口。
他们知道这次送礼要是出问题,后续的麻烦会没完没了。
“叮” 的一声,电梯到了一楼。
门刚开一条缝,冉德衡就迫不及待地挤出去,快步往之前订好的房间走。
聂茂华和朱鑫紧随其后,脚步不敢有丝毫停顿。
回到房间,冉德衡 “砰” 的一声关上门,直接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整个人瞬间没了力气。
聂茂华赶紧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又检查了一遍窗户锁扣,确认没问题才转过身。
朱鑫则贴着门板,耳朵紧紧贴在上面,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松了口气,转过身对另外两人摇摇头:“外面没人跟着,应该安全。”
聂茂华走到冉德衡面前,蹲下身追问:“到底怎么回事?东西没送出去?”
冉德衡抬起头,眼底布满红血丝,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送个屁!我刚把装东西的塑料袋拎出来,马厅长的脸立刻就黑了。”
朱鑫赶紧倒了杯热水递过去,冉德衡接过水杯,喝了一大口,手还在微微发抖:“他指着我鼻子骂,说我搞歪门邪道败坏风气,还说再敢来这套,直接把咱们的材料扔出去。”
聂茂华皱紧眉头,语气里满是疑惑:“夏主任没帮忙打圆场?这事可是他牵的线,怎么不说话?”
“夏主任站在旁边连大气都不敢出。” 冉德衡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无奈,“听说马厅长上午被副省长批评了,正一肚子火没处发,咱们刚好撞枪口上了。”
朱鑫突然想起关键问题,声音放得很低:“那批文的事,是不是彻底黄了?”
这话像根刺一样扎在冉德衡心上,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语气急切:“没黄!马厅长说材料会看,但能不能批要看实际情况,不是靠送礼就能解决的。”
聂茂华一拍大腿,语气懊恼:“那一万块钱不就白扔了?王老板那家伙也太黑了,坑咱们坑得这么狠!”
“钱是小事,现在最麻烦的是回去怎么跟吴局交代。” 冉德衡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太平乡的赔偿款还没着落,要是项目再卡壳,咱们三个都得背锅。”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朱鑫搓着手,脸上满是愧疚:“都怪我,昨天要是不去桑拿中心,也不会差点被抓,现在还添乱。”
“怪我!是我提议去的。” 聂茂华扯了扯领带,语气懊恼,“当时脑子一热,忘了这节骨眼不能出任何差错。不过也万幸,昨天警察没抓到咱们,不然现在麻烦更大。”
冉德衡摆了摆手,语气严肃:“现在说这些没用,先想办法补救。明天一早咱们就去省厅,把材料正式递上去,走正规流程。”
他盯着聂茂华和朱鑫,眼神格外认真:“桑拿那事,谁都不许提。本来就没被抓住,传出去反而引人生疑,到时候真没法收场。”
聂茂华和朱鑫赶紧点头,他们心里清楚,这事要是被人知道,就算没被警察抓,也得挨处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三人就收拾好东西往省厅赶。
老捷达在雨里疾驰,车轮溅起的水花打在路边的护栏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到了省厅门口,冉德衡整理了一下西装,对另外两人说:“你们在车里等,我进去递材料。夏主任说会在里面接应我。”
朱鑫趴在车窗上,看着冉德衡走进办公楼,心里七上八下:“聂主任,你说马厅长真的会看材料吗?”
“不好说,当官的心思最难猜。”
聂茂华叼着烟,吸了一口,“要是他真能秉公办事,说不定还有戏;要是记仇,咱们就只能等着挨骂。”
两人在车里等了两个多小时,烟抽了半包,腿都坐麻了,也没见冉德衡出来。
就在朱鑫忍不住想下去打听的时候,终于看见冉德衡从办公楼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个文件袋,脸上还带着点笑意。
“成了?” 两人赶紧推开车门迎上去。
冉德衡晃了晃手里的文件袋,语气轻松了些:“材料递上去了,夏主任说马厅长下午会过目,让咱们等通知。”
“那就是有希望?”
朱鑫眼睛一下子亮了,之前的焦虑消散了不少。
“至少没直接把材料打回来,比昨天强多了。”
冉德衡坐进车里,“先回宾馆收拾东西,下午再来问问情况。”
回到宾馆,聂茂华突然想起发票的事,语气有些担忧:“对了,那一万块钱的发票,开的是办公耗材,回去怎么报销?”
冉德衡想了想,语气笃定:“先放我这儿,回去找财务股袁姐通个气,就说买了打印机和墨盒,她那边应该能处理。”
朱鑫坐在旁边,还是有些担心:“万一财务要清单,咱们拿不出来怎么办?”
“放心,袁姐跟我关系不错,以前帮过她儿子在大学选专业,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冉德衡拍了拍朱鑫的肩膀,想让他放宽心。
下午三点,三人再次赶到省厅。
夏主任已经在门口等着,脸色却有些复杂,不像上午那么轻松。
“夏主任,情况怎么样?” 冉德衡赶紧上前追问。
夏主任左右看了看,拉着冉德衡往旁边走了几步,压低声音说:“马厅长看了材料,说你们县的项目确实符合民生需求,但需要补一份环境评估报告,下周一之前必须交上来。”
冉德衡松了口气,语气急切:“补报告没问题!只要能批,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还有件事。” 夏主任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马厅长特意问了,昨天跟你一起来的人是谁,说看着面生,以前没见过。”
聂茂华和朱鑫的脸瞬间白了,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紧张,生怕被问出什么破绽。
“我说是单位的同事,跟着来学习的,没敢多提别的。” 冉德衡赶紧解释,生怕夏主任再说些什么。
夏主任点点头,语气严肃:“以后别带太多人来,马厅长不喜欢人多眼杂的场面。报告补上来,批文应该就能下来,你们抓紧时间。”
三人连声道谢,转身往停车场走,后背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吓死我了,还以为被问起昨天去桑拿中心的事,幸好没提。”
朱鑫拍着胸口,语气里满是庆幸,“昨天没被抓真是运气好,不然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夏主任还算够意思,没多问别的。”
聂茂华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不过说真的,昨天那事虽然险,但没留下痕迹,以后注意点就行。”
冉德衡加快脚步:“别耽误时间,赶紧回去,明天就找环评公司弄报告,千万别错过截止日期。”
回到县里,三人第一时间去了吴良友的办公室。
吴良友正对着太平乡的事故报告皱眉头,看见他们进来,立马站起来追问:“怎么样?批文下来了吗?”
冉德衡把情况说了一遍,只字没提送礼被拒和去桑拿中心的事,只说材料递上去了,需要补一份环评报告。
“补报告?这有什么难的!” 吴良友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我让环保局那边加急弄,保证周一之前交上去。”
他拍了拍冉德衡的肩膀,语气满意:“干得不错!太平乡的事虽然麻烦,但项目能推进,也算是给县里一个交代了。”
“都是吴局领导得好,我们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冉德衡赶紧附和,顺着吴良友的话往下说。
吴良友摆摆手,语气严肃:“别来这套虚的,赶紧盯着环评的事,出了岔子我唯你是问。”
三人走出办公室,都松了口气,紧绷了几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
“幸好没说去桑拿中心的事,不然吴局肯定得把咱们骂死。” 聂茂华擦了擦额头的汗,语气里满是庆幸,“而且那事本来就没人知道,说了反而自找麻烦。”
“这种事绝对不能说,传出去咱们的前途就全毁了。” 冉德衡叮嘱道,“回去之后都把嘴闭紧,谁也不许提半个字。”
接下来几天,三人分工合作,冉德衡负责盯着环评报告的进度,聂茂华处理那一万块钱发票的报销事宜,朱鑫则整理项目的其他材料。
朱鑫偶尔会想起那天在桑拿中心的惊险,但一想到没被抓住、没人知道,也就慢慢放下心来,只是偶尔会有些后怕。
直到周五下午,环评报告终于弄好了。
冉德衡亲自开车把报告送到省厅,夏主任说会直接交给马厅长,让他们等消息。
“这下总该没问题了吧?” 朱鑫在电话里问,语气里还带着点不安。
“应该差不多了,夏主任说批文下周就能下来,让咱们耐心等。” 冉德衡的声音里带着轻松,这几天的压力终于减轻了些。
周末两天,朱鑫在家陪媳妇孩子,可心里却总惦记着出差时的事,尤其是那次 “有惊无险” 的桑拿经历,甚至隐隐觉得,没被抓住或许是 “运气好”,下次注意点就行。
周一早上,冉德衡突然给聂茂华和朱鑫打电话,让他们赶紧去办公室,语气特别急。
两人赶到的时候,看见冉德衡坐在沙发上,脸色惨白,桌上放着批文,还有一张纸 —— 是省厅发来的问询函,问的是他们送礼的事。
“怎么回事?批文下来了,怎么还这副表情?” 聂茂华赶紧走过去,拿起桌上的问询函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了。
冉德衡拿起问询函,声音发颤:“省厅那边有人举报,说咱们给马厅长送礼,现在要咱们说明情况。”
朱鑫吓得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怎…… 怎么会被举报?难道是马厅长那边说的?”
“不是马厅长,是夏主任跟别人聊天的时候说漏嘴了,被他的竞争对手听见,直接反映到省厅了。” 冉德衡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
聂茂华急得在房间里转圈:“幸好没提桑拿中心的事,不然现在更麻烦。不过这送礼的事也够咱们喝一壶的了。”
“现在先应付送礼的调查。” 冉德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说那是家乡特产,没别的意思,马厅长没收,咱们也没再送,咬死这个说法。”
“那一万块的发票呢?财务那边已经报了,要是查账,一查一个准。” 朱鑫声音发颤,眼泪都快出来了。
冉德衡一拍桌子,语气坚定:“就说买的耗材是真的,只是临时用不上,放在仓库里了。我现在就让人去买一批补上,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正说着,吴良友的电话打了过来,语气特别严厉:“你们几个赶紧来我办公室,省厅的人已经到了,要问你们情况。”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紧张,只能硬着头皮往吴良友的办公室走。
走进吴良友的办公室,里面坐着两个穿正装的人,表情严肃,一看就不好说话。
“吴局长,麻烦让三位同志跟我们走一趟,配合了解下情况。” 其中一个人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吴良友脸色难看,却不敢多说什么:“你们好好配合,别乱说话,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三人跟着那两个人往外走,走廊里的同事都投来异样的目光,指指点点的,朱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头埋得更低了。
到了会议室,三人被分开问话,问题全是围绕着送礼的事。
冉德衡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说法,一口咬定是家乡特产,马厅长没收,发票的事说耗材已经补上了。
聂茂华和朱鑫也照着这套说辞回答,心里暗自庆幸,幸好桑拿的事没被翻出来,不然现在更没法解释。
问话持续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才让他们回去,说有情况会再通知。
走出办公楼,天色已经黑了,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照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三人站在路边,谁都没说话,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还好没提桑拿的事,不然今天就真的完了。” 朱鑫松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庆幸,“而且那事本来就没人知道,应该不会有问题。”
聂茂华也松了口气,语气懊恼:“都怪我,当初不该提议送礼,不过幸好桑拿的事没暴露,不然更麻烦。”
冉德衡看着两人,语气严肃:“别掉以轻心,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去买耗材,把仓库填满,不能让人抓住任何把柄。桑拿的事虽然没人知道,但以后绝对不能再犯,上次是运气好,下次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
第二天,三人凑钱买了一大批办公耗材,堆在仓库里,还让财务补了入库单,忙活了一上午才弄完。
接下来几天,省厅没再追问送礼的事,三人渐渐放下心来。
聂茂华和朱鑫偶尔会聊起上次在桑拿中心的 “刺激”,觉得没被抓住就是 “没事”,甚至觉得那次的惊险只是偶然,慢慢放松了警惕,压根没意识到,这种侥幸心理,会让他们在不久后栽个大跟头。
看着批文的事渐渐有了眉目,聂茂华甚至私下跟朱鑫说:“等这事办完,咱们再找机会去放松下,上次没玩好,这次找个更隐蔽的地方,肯定没事。”
朱鑫一开始还有些犹豫,但想起上次没被抓住,也就默认了这个提议,两人都没把冉德衡的叮嘱放在心上,只觉得是小题大做。
他们不知道,这种侥幸的念头,已经为下一次的 “被抓” 埋下了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