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带着点幼稚的微信笑脸和回敬的白眼，像是一个心照不宣的密语，在九尾和钎城之间建立起一种全新的、微妙的连接。它没有打破那层名为“避嫌”的薄纱，却让纱后的风景变得清晰而诱人。
九尾发现，自己似乎不再花费那么多精力去“防御”周诣涛的靠近。当钎城将温水递到他手边时，他会很自然地接过；当训练赛复盘，钎城站在他身后指出某个细节时，他不会再像炸毛的猫一样立刻反驳，而是会皱着眉思考，偶尔还会追问一句；当晚上在宿舍走廊碰到，钎城停下脚步看着他，他也不会立刻低头逃走，最多是眼神飘忽地催一句“看什么看，回去睡觉”。
这种变化是潜移默化的，连九尾自己都未曾察觉，他已逐渐习惯了生活里无处不在的、属于周诣涛的痕迹。
基地的生活依旧按部就班。这天下午，训练结束后，几个人瘫在训练室里刷手机摸鱼。
“诶，过两天是不是一诺生日了？”不然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道。
冰尘看了一眼日历：“嗯，后天。”
“那得敲他一顿大的！”不然立刻来了精神，在群里@一诺：【诺队！生日怎么安排？准备好大出血了吗？】
一诺回复得很快：【[抠鼻.jpg] 就知道吃！安排好了，老地方‘夜色’，包间都订了，都给我准时到！礼物看着办！】
Gemini立刻冒泡：【必须到！给你准备了个大惊喜！】
无畏：【什么惊喜？透露一下？】
清融：【同问。】
一诺：【[惊恐.jpg]葛迷你你的惊喜我有点害怕……】
群里瞬间热闹起来，纷纷讨论起礼物和“惊喜”。
九尾看着刷屏的消息，戳了戳旁边的钎城：“喂，你送什么？”
这话问出口，他才意识到有多自然，仿佛他们本该一起商量这件事。
钎城侧过头看他，眼神温和：“还没想好。你呢？”
“我？”九尾挠了挠头，“随便买个游戏皮肤打发一下算了。”
钎城低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一诺生日当天晚上，“夜色”最大的包间里人声鼎沸。几乎能来的都来了，一诺、无畏、清融、花海、Fly、绝意、小落、爱思、cat、Gemini，再加上ttG的钎城、九尾、冰尘、不然、清清，包间里挤得满满当当，气氛热烈得像要掀翻屋顶。
礼物堆了满满一角落，一诺被众人簇拥在中间，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蛋糕被推上来，插上蜡烛，关掉灯光，大家齐声唱着生日歌，暖黄的烛光映照着一张张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脸庞。
九尾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这热闹的一幕，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对面，恰好对上钎城看过来的视线。在摇曳的烛光和喧闹的歌声中，那人的眼神格外沉静温柔，仿佛穿越了所有嘈杂，只落在他一人身上。
九尾心头一跳，却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移开视线。他甚至……对着那双眼睛，几不可查地弯了弯唇角。
烛光熄灭，灯光重新亮起，众人起哄让一诺许愿吹蜡烛。切蛋糕的时候，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一场混战。不然第一个抹了奶油往一诺脸上涂，一诺尖叫着反击，很快战火就蔓延开来，无畏、Gemini等人纷纷加入，包间里充满了笑闹和尖叫声。
九尾原本想躲远点看戏，却被不然眼疾手快地蹭了一点奶油在胳膊上。他“啧”了一声，正要发作，忽然感觉脸颊一凉。
他猛地转头，就看到钎城站在他身边，手指上还沾着一点白色的奶油，正看着他，眼里带着清晰的笑意和……一丝罕见的、带着点恶作剧意味的狡黠。
“周诣涛！”九尾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这个一向沉稳的人会做这种事。
钎城看着他脸上那点醒目的白色，和他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唇，眼底的笑意更深。他没有说话，只是又伸出手指，似乎想帮他把那点奶油擦掉，动作轻柔。
他的指尖带着奶油的凉意和本身的温热，触碰到九尾脸颊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周围是混乱的嬉闹声，蛋糕的甜香弥漫在空气里，九尾看着近在咫尺的钎城，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温柔和亲近，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没有躲开。
他甚至能感觉到钎城的指腹在他脸颊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才将那点奶油拭去。那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和珍视。
“好了。”钎城的声音低沉，带着笑意。
九尾回过神来，脸颊后知后觉地开始发烫。他为了掩饰心跳，猛地抓起旁边桌上的一小块蛋糕，作势要报复回去：“你敢偷袭老子！”
钎城没有躲，只是笑着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纵容，仿佛在说“随你”。
九尾看着他这副样子，举着蛋糕的手反而僵在了半空。他发现自己根本下不去手。最终，他悻悻地放下蛋糕，嘟囔了一句：“……算了，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
钎城看着他这副色厉内荏的样子，低低地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嗯，少爷大气。”
这个揉头的动作，比刚才擦拭奶油更显亲昵。九尾身体一僵，感觉一股热流从头顶瞬间蔓延到全身，心脏跳得快要失控。他拍开钎城的手，语气凶巴巴的，却没什么威慑力：“……别动手动脚的！”
这边的“小动作”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大家都在各自的战团里玩闹。只有一直留意着他们的冰尘和不然，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露出了姨母笑。
蛋糕大战结束后，众人重新落座，开始吃饭喝酒聊天。气氛依旧热烈，几杯酒下肚，话匣子更是关不住了。
Gemini开始讲述他所谓的“大惊喜”——原来是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诺小时候穿着裙子拍照的“黑历史”，做成了等身立牌，差点被一诺当场“灭口”。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九尾也被灌了几杯酒，脸上染了薄红，话也多了起来，和一诺、无畏他们互相吐槽，笑闹着。
钎城坐在他旁边，大部分时间在安静地吃东西，或者听他们聊天，偶尔才会插一两句话。他的目光却总是若有若无地落在九尾身上，在他酒杯空了的时候，会不动声色地帮他倒上饮料；在他笑得东倒西歪时，会悄悄用手在身后虚扶一下，防止他撞到。
这些细微的照顾，在喧闹的背景下，像静默流淌的溪水，只有身处其中的两人能够感知。
酒过三巡，不少人都有了醉意。一诺拉着暖阳（他终于赶到了）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无畏和清融靠在一起小声聊天，花海在一旁看着他们，眼神温柔。不然和冰尘在拼酒量，清清则拿着手机，脸上带着笑，似乎在跟谁汇报这边的情况。
九尾感觉脑袋有些晕乎乎的，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这群熟悉的朋友，心里充满了暖意。他侧过头，看向旁边的钎城。
钎城似乎也喝了一点酒，眼尾泛着淡淡的红，让他平日里沉静的气质平添了几分昳丽。他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的光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似乎是察觉到九尾的目光，钎城抬起头，看向他，眼神因为酒意而显得比平时更加深邃柔和，带着一种无声的询问。
包间里灯光昏暗，喧闹的人声仿佛成了遥远的背景音。九尾看着那双眼睛，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的身影。酒精放大了感官，也模糊了某些界限。他忽然生出一种冲动，一种想要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的冲动。
他鬼使神差地，朝着钎城的方向，微微倾身。
两人的距离在嘈杂中无声地拉近。
钎城看着他的动作，眼神微暗，却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靠近，仿佛在等待什么。
九尾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混合着那股熟悉的、清爽的味道。他的目光落在钎城颜色偏淡、形状好看的嘴唇上，心脏狂跳。
就在两人的呼吸几乎要交织在一起的瞬间，旁边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是Gemini又在搞怪。
九尾猛地惊醒，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直起身子，拉开了距离，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撞，几乎要蹦出来。他慌乱地低下头，抓起桌上的饮料猛灌了一口，试图掩饰刚才那片刻的失态和……莫名的失落。
钎城看着他通红的耳根和故作镇定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遗憾，但更多的是一种了然和耐心。他没有追问，也没有再靠近，只是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杯酒，缓缓喝了一口，喉结滚动。
刚才那一瞬间的靠近，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然涟漪很快消散，但那份悸动，却真实地烙印在了彼此的心上。
生日宴在喧嚣中步入尾声。大家互相搀扶着，嘻嘻哈哈地走出餐厅。
夜风微凉，吹散了酒意，也让九尾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一些。他和钎城并肩走在回基地的路上，和其他人隔着一段距离。
周围很安静，只有脚步声和远处隐约的车流声。两人都没有说话，一种微妙而粘稠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
九尾偷偷用眼角余光瞥向钎城，他走在靠外侧的位置，侧脸在路灯下显得轮廓分明，神情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刚才在包间里，那个差点发生的、未经思考的靠近，不断在九尾脑海里回放。他为什么会那样？是酒精作祟吗？还是……他其实早就想那么做了？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心悸。
走到基地楼下，其他人已经先上去了。九尾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今天……玩得开心吗？”钎城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打破了沉默。
九尾“嗯”了一声，声音有些干涩：“还行。”
钎城转过头，看着他，目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那就好。”
简单的对话后，又是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不再充满尴尬和躲避，反而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暧昧的张力。
九尾感觉自己的勇气正在一点点积聚。他抬起头，看向钎城，路灯的光线在他眼中闪烁，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周诣涛，”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努力维持着镇定，“我……”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钎城忽然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不同于包间里那次无意识的靠近，这一次，是钎城主动的。他的目光紧紧锁住九尾，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和温柔。
“许鑫蓁，”钎城打断了他，声音低沉而清晰，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不用急着说。”
他抬起手，这一次，没有触碰他，只是虚虚地拂过九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我可以等。”他看着他，眼中是星辰大海，也是唯一的他，“等到你完全准备好，等到你……心甘情愿。”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九尾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然后，他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温和：“不早了，上去吧。”
九尾站在原地，看着钎城转身，刷卡，走进基地大楼。他的背影挺拔，步伐稳健，很快就消失在门后。
夜风吹过，带着凉意，却吹不散九尾脸上和心头的滚烫。
他抬手，摸了摸刚才被钎城虚拂过的额发，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和那份小心翼翼的珍重。
“等到你心甘情愿……”
九尾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心里那片曾经迷雾重重的森林，仿佛被投入了一束强光，路径骤然清晰。
他好像……终于明白了。
明白那种让他心烦意乱又甘之如饴的感觉是什么。
明白为什么周诣涛的靠近会让他心跳加速。
明白为什么看到他对自己好时，心里会泛起隐秘的欢喜。
明白为什么在喧闹的人群中，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追寻他的身影。
是爱。
他终于，明明白白地，确认了这份心意。
他抬起头，看着基地楼上周诣房间那扇亮着灯的窗户，嘴角缓缓地、缓缓地，扬起一个释然而又坚定的弧度。
周诣涛。
我好像……
已经准备好了。
第120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