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跟在陆昭身后——她盯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定位,李然的移动轨迹正以诡异的匀速向城东延伸,像根被线牵着的木偶。
“便条。”前台姑娘突然喊了一声,从抽屉里抽出张皱巴巴的便签纸,“李检走前说如果有人找,把这个给你们。”
沈清接过纸的瞬间,陆昭已经侧身凑过来。
泛黄的便签上是李然熟悉的瘦金体:“我去见一个老朋友。”字迹末尾有团模糊的墨渍,像是笔尖顿住时蹭开的。
“老朋友?”沈清喉头发紧,“他刚调回来三个月,能有什么老朋友在城东?”
陆昭的拇指摩挲过便签边缘,那里有半道浅灰色压痕,像是被某种物件压过。
他想起暗网里那句“新载体”,瞳孔骤然收缩:“不是朋友,是指令。他被植入的记忆里,有人伪装成他认识的人。”
手机在掌心震动,小林的语音消息带着电流杂音挤进来:“定位到了!李然的手机信号停在城东废弃心理研究所,那里……是十年前t-7项目的实验基地。”
“t-7?”沈清的手指在方向盘上猛地一紧,越野车轮胎擦着路沿石发出刺耳的尖叫,“当年我妈整理陆叔案卷时提过,那个非法脑科学实验项目?”
陆昭望着车窗外飞掠的梧桐树影。
父亲的笔记本里确实夹着半页t-7的实验记录,边缘被火烧过,只剩“记忆覆盖”“载体筛选”几个残字。
他摸出随身携带的银色钢笔,笔帽上刻着“陆振华”三个字——这是父亲牺牲前最后用的笔。
研究所的铁门挂着拇指粗的铁链,却没锁。
沈清一脚踹开时。
陆昭率先冲进去,走廊尽头的实验室门虚掩着,漏出幽蓝的光。
“李然!”沈清大声的喊到。
实验室里的场景让两人同时顿住。
李然被绑在皮质实验椅上,头顶扣着银色脑波连接器,电线像蛇一样爬满他的脖颈。
他的眼睛半睁着,眼白泛着不自然的青灰,嘴唇机械地开合:“我必须揭露陆振华的罪行……陆振华勾结凶手……”
“他被植入了针对我父亲的虚假记忆。”陆昭的声音发沉,手指快速掠过连接器的接口——这是老式的t-7设备,他在父亲的旧照片里见过。
指甲盖大小的芯片卡在卡槽里,正发出细微的嗡鸣。
沈清冲过去掰李然的手腕,绳结是专业的警用捆法,她指甲缝里渗出血丝也没松动半分。
“昭,需要多久?”
“最多十分钟。”陆昭扯下实验台的工具盒,镊子夹住芯片边缘的瞬间,李然突然剧烈抽搐,口水顺着下巴滴在白大褂上:“不……不能停……韩先生说……”
“韩先生?”沈清的手猛地一颤。
陆昭的动作顿住。
他想起三个月前在慈善晚会上,韩明远握着他的手说“小陆医生真是青年才俊”时,指腹的老茧蹭过他虎口——那是长期握手术刀的痕迹,和十年前碎尸案凶手使用的工具吻合。
“昭!”沈清的呼唤拉回他的注意力。
李然的瞳孔正在扩散,脑波连接器的红灯开始急促闪烁。
陆昭咬了咬牙,镊子用力一挑,芯片“咔”地弹出,电流声骤然拔高,刺得人耳膜生疼。
“资料柜!”陆昭头也不回地喊,“找t-7的实验记录,可能有唤醒线索!”
沈清转身冲向墙角的铁皮柜,拉手锈死了,她抄起旁边的扳手猛砸。
柜门“哐当”打开时,一叠泛黄的磁带“哗啦啦”掉出来,最上面那盒贴着标签:“李然·记忆覆盖实验——母系干扰项”。
她手忙脚乱塞进老式录音机,杂音过后,是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然然,妈妈对不起你……他们说要覆盖你关于我的记忆,说这样你就能活下来……你爸爸当年也签了同意书,可他不知道他们会杀我……”
李然的睫毛剧烈颤动。
他浑浊的眼珠突然聚焦,盯着沈清手里的录音机,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妈?”
“对,是你妈妈!”陆昭扑到实验椅前,抓住李然的肩膀用力摇晃,“你七岁那年,她在你书包里塞了颗水果糖,糖纸是蓝色的,上面印着小帆船——你说要攒够一百张糖纸,给她折艘大船。”
李然的眼泪突然涌出来。
他抬起被绑住的手,手指蜷成婴儿抓握的姿势,悬在半空微微发抖:“糖纸……蓝色的……”
“还有你一直随身带着的信!”陆昭的声音里带上了急切的震颤,“你母亲自杀前塞进你铅笔盒的信,你大学时还拿给我看过——”
“在……口袋里……”李然的舌头终于不再僵硬,他侧过被胶布固定的头,下巴蹭着衬衫口袋,“左……左边……”
沈清立刻扑过去,从他衬衫口袋里摸出张泛黄的纸条。
折痕细密,显然被反复打开又折起。
她展开的瞬间,李然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不要相信他们给你的记忆!”
脑波连接器的红灯“啪”地熄灭。
李然的瞳孔重新聚成焦点,他望着陆昭,又转向沈清,突然笑了:“清清?你怎么在这儿……我是不是又犯病了?”
“你记起来了?”沈清的眼泪砸在纸条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墨。
李然动了动被绑麻的手腕,声音还有些发颤:“我记起今天早上在办公室,有人敲门说送文件,然后……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陆昭,他们给我植入的记忆里,说你父亲是十年前的共犯……”
陆昭扯断最后一根绳索,扶李然站起来。
后者踉跄两步,扶住实验台时碰倒了个玻璃罐,里面的标签飘落——“韩明远·实习生档案·1999”。
三人同时低头。
泛黄的纸上贴着韩明远年轻时的照片,眉眼里还带着未褪的青涩,右下角盖着“t-7项目组”的红章。
“他当年就参与了这个项目。”陆昭的声音冷得像冰,“所以能熟练使用记忆覆盖技术。”
沈清的手机在这时震动,是小林发来的定位:“刚截获新消息,韩明远的私人车队正往城东23区聚集,目标可能是……”
消息戛然而止。
陆昭摸出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同样的定位坐标——城东废弃公寓楼,十年前“11·23案”第一个抛尸点的旧址。
他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钢笔在掌心压出一道红印。
那里,该是这场十年博弈的终章战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