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荒凉古道染上一层凄艳的橙红。
匡连海怀着一腔为师妹分忧的热忱离开了公主府,身边是面色冰寒、满心不情愿的侍卫小七。
两人一路追寻潘玉的踪迹,人还没找到,却先遇见了惊惶逃命的春香,她身后是几个挥舞着兵刃、呼喝叫骂的山贼。
“光天化日,岂容尔等放肆!”
匡连海见状,侠义心起,虽知自己内力全失,仍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
然而,昔日英姿勃发的他,如今拳脚虚浮,不过三两下,便被山贼头目一脚狠狠踹中胸口,顿时喉头一甜,“哇”地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倒地。
“匡大侠!”
春香吓得惊叫。
一旁抱剑冷眼旁观的小七,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直到匡连海吐血,他才终于动了。
身影如鬼魅般掠入战团,剑光乍起,如寒星点点,迅捷、狠辣、精准,不过眨眼工夫,那几个山贼便已喉绽血花,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空气中瞬间弥漫开浓重的血腥气。
春香惊魂未定,连忙跑过去扶起脸色苍白的匡连海,声音带着哭腔:
“匡大侠,你没事吧?都是为了救我……”
匡连海强压下翻涌的气血,摆了摆手,气息微弱却急切地问:
“我……我没事。春香,我这次出来,正是要寻找你家小姐潘玉,你可有她的消息?”
春香眼圈一红,摇头道:
“我也在拼命找小姐,可……可一点头绪都没有啊。”
她说着,目光怯怯地投向正在用山贼衣服淡定擦拭剑身上血迹的小七,那冰冷的侧脸让她不寒而栗,小声问道:
“匡大侠,这位是……?”
不等匡连海回答,小七已还剑入鞘,冷冰冰地开口,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我是谁你不必知道,若不是公主有吩咐,你一辈子也甭想见到我。”
他转向匡连海,语气不耐,
“匡连海,没死就继续赶路,别在这儿耽误工夫。”
春香见他如此冷漠,不由得鼓起勇气,叉腰指责道: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啊!匡大哥为了救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说这种风凉话!”
小七眼神一厉,手中长剑再次出鞘半寸,寒光一闪,剑尖已瞬间抵在春香的咽喉前,那刺骨的冰凉吓得春香浑身僵直,后面的话全都噎了回去。
“再啰嗦,送你上西天。”
小七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春香脸色煞白,紧紧闭上了嘴,再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三人稍作休息,便乘上春香来时驾的简陋马车继续前行。
夜幕降临时,他们投宿在一家偏僻的客栈。
客栈大堂灯火昏暗,人声嘈杂。角落里,一个男扮女装的人正对着掌柜大声抱怨,:
“……瞧瞧!这呗子里竟有臭虫!这让人如何睡觉!”
正准备上楼的小七脚步一顿,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书生,虽然对方做了一些伪装,但那眉眼轮廓和通缉令上的画像瞬间重合。
他身形一闪,一把扣住那书生的手腕,顺势狠狠将其手臂反剪,用力摁在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好你个李玉良!朝廷钦犯,竟敢在此招摇!”
小七冷喝道,
“真是意外之喜,跟我回去领赏吧!”
李玉良吃痛,大声呼救挣扎,动静引来了刚从二楼房间出来的潘玉。
她一见此景,也顾不得细看,以为是欺负良善,立刻娇叱一声:
“住手!放开我的丫鬟!”
这一声,让旁边的春香和匡连海瞬间认出了她。
“小姐!”
春香喜极而泣,如同乳燕投林般扑进潘玉怀中,紧紧抱住,
“小姐!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想死你了!”
匡连海亦是激动万分,眼眶瞬间湿润,上前几步,声音哽咽:
“小师妹!我终于……找到你了!”
潘玉看清是他们,先是一喜,随即警惕起来,推开春香,目光在匡连海和小七之间逡巡,语气变得冰冷:
“你们……是来抓我回去,嫁给武官龙那个臭老鼠的吗?我告诉你们,休想!我死也不会嫁!”
小七制住不停挣扎的李玉良,面无表情地看向潘玉,语气平淡却投下惊雷:
“潘玉,现在不是你耍大小姐脾气的时候。你父亲潘有利,已于数日前在府中服毒自尽。你亲爹的后事,总不能指望别人替你操办吧?”
“什么?!”
潘玉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俏脸瞬间血色尽失,难以置信地看向春香和匡连海,
“我爹……死了?春香,这是真的吗?”
春香茫然地摇头:
“我、我不知道啊小姐,我偷溜出来找您的时候,老爷还好好的……”
匡连海神色沉痛地点头证实:
“小师妹,是真的。正因如此,我才恳求公主允我出府寻你。”
潘玉抓住匡连海的手臂,急切追问:“师兄!你既然能出来,是不是你的武功恢复了?你逃离了公主府?”
匡连海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摇了摇头:
“让你失望了,师兄我……依旧是个内力全无的废人,此番出来,是蒙公主恩准。”
就在他们几人沉浸在震惊、悲伤与叙旧之中时,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客栈二楼的栏杆处悄然跃下,直扑小七而去,正是前来接应李玉良的鬼狐狸。
小七反应极快,立刻与鬼狐狸缠斗在一起,剑光掌风交织,客栈内桌椅翻飞,客人惊叫四散。
潘玉眼见李玉良有机会逃走,心思急转,竟在鬼狐狸与小七激战正酣时,故意将一张长凳踢向小七,口中还喊着:
“我来帮你!”
小七被这突如其来的干扰弄得身形一滞,鬼狐狸趁机虚晃一招,拉起李玉良,迅速撞破窗户逃离,消失在夜色中。
小七收剑而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转向潘玉,目光如刀:
“潘玉!你勾结外人故意放走朝廷钦犯,此事,我定会如实禀报武皇!”
匡连海几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不要!七兄,万万不可!我小师妹她年纪小,不懂事,绝非故意为之!”
潘玉却毫无惧色,反而扬起下巴,强辩道:
“你凭什么血口喷人!分明是你自己学艺不精,打不过那鬼狐狸,才找借口把责任推到我头上!谁知道那人是钦犯!”
小七懒得与她多作无谓口舌之争,转而看向匡连海,语气不容置疑:
“潘玉已经找到,你的任务完成了。是否该立刻随我回公主府向公主复命?”
匡连海恳求道:
“七兄,能否宽限几日?潘尚书新丧,小师妹孤苦无依,我想帮她处理完父亲的后事再回去。我一定会亲自向安平公主解释请罪。”
“哼,别得寸进尺!”
小七早已不耐,根本不等匡连海把话说完,身形一动,快如闪电般出手,指尖连点,瞬间封住了匡连海的几处大穴。
匡连海身体一僵,顿时动弹不得,话语也噎在喉中。
小七像拎一件行李般,将他拦腰抱起,毫不理会潘玉和春香的惊呼与怒斥,径直扔进门外停着的春香那辆马车,自己跃上车夫位,一扬马鞭,马车便绝尘而去,只留下滚滚烟尘和不知所措的潘玉主仆。
因父亲突然离世,潘玉不得不收拾心情,带着春香重返京城料理后事。
武官龙闻讯赶来,想要帮忙,却被潘玉冷眼相对,所有好意均被拒之千里。武官龙心灰意冷,最终只留下一纸休书,言明还她自由,自己则黯然返回边关。
就在潘玉强忍悲痛,为父亲风光大葬,众人忙得人仰马翻之际,春香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老爷临终前塞给她的那封密信。
她慌忙去找,然而信件内容却已天翻地覆。
原来那封真正记录着武三思贪污修长城款项关键证据的信件,早已被武三思派出的高手寻机掉包。
此刻潘玉手中的,变成了一封满是潘有利血泪控诉、指责狄仁杰如何步步紧逼、构陷忠良,最终导致他含冤自尽的绝笔书。
潘玉展信阅读,字字句句如同钢针扎心,对父亲之死的悲痛瞬间化为对狄仁杰的熊熊怒火。
她紧握信纸,指节发白,泪眼婆娑中满是恨意,咬牙切齿地低语:
“狄仁杰!原来是你害死我爹!爹,您放心,女儿安葬了您,就去寻那老贼算账,定要叫他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