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
谢砚之的怒吼在灭顶的沙暴轰鸣中炸开!掌缘凝聚的内力如同实质的锋刃,带着撕裂一切的决绝,狠狠劈在岩壁深处那块坚硬的木板上!
“咔嚓——轰隆!”
木板应声碎裂!一股更加阴冷、带着浓重**陈旧木头腐朽气味和干涸墨汁**气息的穿堂风,瞬间从破开的洞口狂涌而出!与此同时,头顶支撑岩缝的巨石在沙暴持续的、如同巨锤般的轰击下,发出了最后的、绝望的呻吟!
“快进!” 谢砚之根本来不及查看洞内情形,死亡的阴影已当头压下!他一把抓起意识模糊的云映雪,用尽全力将她塞进那黑黢黢的洞口!阿福发出低沉的咆哮,庞大的身躯紧随其后,硬生生挤了进去!影七和最近的几名玄甲卫也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在巨石彻底崩塌、万吨黄沙倾泻而下的最后一瞬,连滚带爬地扑入洞口!
“轰——!!!”
身后,是山崩地裂般的巨响!是沙石瞬间填满一切的、令人窒息的沉闷!整个雅丹群在沙暴的伟力下哀鸣、变形!他们刚刚藏身的岩缝,连同外面试图躲避的追兵身影,被彻底埋葬在流动的沙海之下!
***
洞内,是绝对的黑暗和死寂。
只有狂风在洞口被堵塞的缝隙外,发出沉闷如鬼哭的呜咽。浓得化不开的灰尘弥漫在空气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腐朽和泥土的味道,呛得人剧烈咳嗽。
谢砚之摸索着点燃了随身携带、用油布层层包裹才得以保存的火折子。
微弱跳动的火苗,艰难地驱散了一小片黑暗,映照出眼前骇人的景象。
这不是天然洞穴。
这是一处……**人工开凿的甬道**!
甬道狭窄低矮,仅容一人弯腰通行。两侧和顶部的岩壁被粗粝地开凿过,布满斧凿的痕迹。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尘土和细沙。而那浓烈的陈旧木头和干涸墨汁的气味,正是从甬道深处幽幽传来。
“咳咳……咳咳咳……” 云映雪蜷缩在阿福怀里,咳得撕心裂肺,每一次都带出暗红的血沫,在火光照耀下触目惊心。迦南寒毒在脱离沙暴的极致压迫后并未退却,反而因这阴冷腐朽的环境更加肆虐,她的身体冰冷得如同寒玉。
“走!” 谢砚之声音嘶哑,眼中是燃烧的火焰。他一手举着火折子,一手紧握佩刀,当先探路。影七断后,几名幸存的玄甲卫护卫着阿福和云映雪,在狭窄压抑的甬道中艰难前行。每一步都踏起厚厚的尘灰,每一步都伴随着身后被埋葬世界的沉闷回响。
甬道并不长,很快便到了尽头。
一扇同样腐朽不堪、布满虫蛀孔洞的厚重**木门**,堵住了去路。木门半掩着,门轴早已锈死。门楣上方,一块残破的石质匾额斜斜挂着,被厚厚的蛛网和灰尘覆盖,依稀能辨认出几个模糊的、褪色的阴刻大字——“**忠义……祠**”?
谢砚之用力推开腐朽的木门。
“嘎吱——哐当!”
刺耳的摩擦声后,是门板重重砸在地上的巨响,激起漫天灰尘。
火折子的光芒,终于照亮了门后的景象。
一座**破败不堪的庙宇**!
庙宇不大,显然早已被废弃不知多少岁月。屋顶多处坍塌,巨大的窟窿如同怪物张开的巨口,能看到外面依旧昏黄混沌的天空。冰冷的寒风夹杂着沙砾,从这些破洞中呼啸灌入。几根粗大的木柱勉强支撑着尚未倒塌的部分房梁,柱身漆皮剥落,露出腐朽的木芯。正对大门的神龛早已空空如也,只留下一个模糊不清的神台轮廓,上面覆盖着厚厚的鸟粪和灰尘。角落里堆满了被风沙侵蚀得看不出原貌的破烂杂物,几具不知是动物还是人的森白骸骨半掩在沙土中。
那股浓烈的陈旧木头腐朽和干涸墨汁的气味,在这里达到了顶点!目光扫过四周,谢砚之瞳孔猛地一缩!只见庙宇残存的墙壁上,尤其是神台后方相对保存稍好的一片区域,密密麻麻地刻满了……**文字**!字迹深深凿入夯土墙壁,大部分已被风沙侵蚀得模糊不清,但依旧能辨认出许多名字、数字、日期,还有大片大片被愤怒涂抹、划烂的痕迹!一些角落,还残留着早已干涸发黑、如同墨汁泼洒又凝固的污迹!
这哪里是什么忠义祠?这分明是一处被遗忘的、刻满了血泪控诉和巨大秘密的——**埋骨地**!
“大人!看外面!” 守在门口警戒的影七突然失声喊道。
谢砚之猛地冲到一处较大的屋顶破洞下,抬头望去。
沙暴……似乎正在缓缓平息?
那吞噬天地的暗黄巨墙正在远去,留下一个被蹂躏得面目全非的世界。天空不再是绝对的黑暗,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铅块般的灰黄色。然而,这并非希望的曙光!
气温……正在以恐怖的速度骤降!
刚才还如同火炉般酷热的戈壁,此刻寒风凛冽刺骨,空气干燥得仿佛能吸走人肺里最后一丝水汽!而更令人绝望的是——
灰黄色的天幕下,一片片密集的、如同鹅毛般的白色晶体,正从铅云深处,无声无息地、铺天盖地地飘落下来!
**雪**!
而且是足以覆盖一切的——**暴风雪**!
“雪……下雪了?” 一名玄甲卫不敢置信地喃喃道,伸出手,接住一片冰冷的雪花。那雪花瞬间在他布满沙尘和血污的手掌上融化,带来刺骨的寒意。
“不……不可能!这才九月!戈壁怎么会下这么大的雪?!” 另一名玄甲卫声音带着惊恐的颤抖。这反常的天象,比追兵更令人心头发寒!
谢砚之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外面的铅云还要阴沉!
他明白了!沙暴的狂怒卷起了极地高空的气流,将酷寒提前带到了这片死亡之海!沙暴过后,便是足以冻毙一切的极寒暴雪!
“找东西!堵住破洞!收集一切能烧的!快!” 谢砚之的吼声如同惊雷,在破庙中炸响!他一把扯下自己残破的玄色大氅,冲向最近的一个破洞,试图用身体和衣物暂时堵住灌入的寒风和雪片!
幸存的玄甲卫如梦初醒,立刻在破庙中疯狂翻找起来。腐朽的木板、断裂的梁柱、角落里破烂的草席、甚至那几具骸骨身上的破烂布片……所有能提供一丝遮蔽或燃烧的东西都被收集起来。影七和阿福用刀劈开腐朽的柱子,试图获取更多的木柴。
然而,杯水车薪!
破庙太大,破洞太多!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刀,从四面八方无孔不入地切割进来!收集到的所谓“燃料”,大多腐朽不堪,潮湿冰冷,火折子点上去,只冒出呛人的浓烟,难以燃起真正的火焰!
温度在急剧下降!
破庙内的水汽瞬间凝结,墙壁、地面、甚至人呼出的气息,都迅速挂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刺骨的寒意深入骨髓,连血液都仿佛要凝固!
“咳咳……冷……好冷……” 云映雪蜷缩在阿福用身体和几块破烂木板勉强围出的角落里,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迦南寒毒在这极致的冰冷中如同找到了乐园,疯狂地吞噬着她残存的热量。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摩擦般的剧痛,唇色已是一片骇人的青紫。
谢砚之将能找到的所有破烂布料都裹在她身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然而,他自己的体温也在飞速流逝!玄甲冰冷刺骨,裸露的皮肤早已冻得麻木失去知觉!
“大人……火……生不起来……” 影七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他手中的火折子几次试图点燃一堆朽木,却只换来呛人的浓烟和微弱的火星。
谢砚之看着怀中气息越来越微弱、身体冰冷僵硬的云映雪,再看看外面越来越密集、如同白色幕布般遮蔽了视线的鹅毛大雪,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寒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心底最深处,如同冰冷的毒蛇般蔓延开来!
沙暴的九死一生,换来的竟是这冰封绝境!
追兵或许已被沙暴埋葬,但这天地降下的肃杀严寒,比任何刀箭都要致命!
“血海”账本紧贴着他的胸膛,冰冷沉重,仿佛也在汲取他最后的体温。
破庙残碑上那模糊的名字和数字,在风雪的呜咽中,如同无数冤魂无声的控诉。
风雪困局,十面绝杀!
这盘棋的最后一步,难道真要冻毙于这荒漠孤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