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
“死了,他终于死了……”
那笑声尖锐刺耳,带着一种扭曲的狂喜,却又在尾音处夹杂着哽咽般的哭腔。
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从回廊拐角处冲了出来,直扑向那禅房门口。
来者是个僧人,但身上的僧袍污秽不堪,沾满了泥土和不知名的污渍,头顶上的几个戒疤此刻也像沾染了什么污渍一样,发黑发暗。
他的脸上涕泪横流,五官因剧烈的情绪冲击而扭曲变形,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亮光。嘴里还兀自不停地念叨着,“报应!是报应啊!师兄…我就跟你说过,这一切都是你的因果……”
那人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可是疯癫里好似又带着几分清醒,让人一时分不清他的精神状态。
他仿佛完全看不到门口持刀的衙役和那摊触目惊心的血水,一心只想冲进禅房,冲向慧觉大师那已经不成人形的遗骸。
“师兄!你果然落得这般下场,全都融了!全部都融掉了!”
守在门口的几名年轻小僧原本还在因眼前惨状而惊惧呕吐,此时却被这疯僧的举动骇得魂飞魄散。
为首两名反应稍快的小僧几乎是本能地、跌跌撞撞地冲上前,用尽全力张开双臂,死死拦在禅房门口,用自己的身体筑成一道人墙。
“慧净师叔!你不能进去啊!”一个小僧带着哭腔喊道,声音因为恐惧和悲痛而剧烈颤抖。
佛寺内没有人不认得眼前这个疯子。
眼前的人便是慧觉大师的师弟,慧净。
“不能让师叔进去,碰不得!快拦住他!”另一个小僧也急得大喊,试图唤醒一点对方的理智。
那被称为慧净的疯僧哪里听得进去,他如同着了魔障,狂笑与哭嚎交织,口中喷着含混不清的唾沫星子,拼了命地要往前冲撞。
那两名年轻小僧被他推搡得踉跄不已,脸上交织着恐慌与不忍,眼看就要拦不住。
就在这混乱胶着之际,一道急促又略带沙哑的女声响起,“兄长!快住手!”
众人的目光又被这道沙哑的女声吸引。
一个身着粉色襦裙的女子已追着疯僧的身影出现在回廊尽头。她的衣衫略显凌乱,呼吸急促,粉色的裙裾在奔跑中翻飞,映衬着她焦急而苍白的脸庞。
她快步冲入院中,目标明确地扑向那几乎挣脱钳制的疯和尚。
这女子的出现让院中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那女子顾不上理会旁人的目光,冲到慧净和尚身边,不顾他身上脏污,用尽力气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声音带着恳求和心疼:“兄长!兄长你醒醒!你……你这是怎么了?别闹了,快跟我回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努力想将陷入癫狂的“兄长”从危险边缘往回拖拽。
慧净和尚被她这一抓一唤,狂暴的动作似乎僵滞了一瞬。他布满血丝的浑浊眼球转向身边的粉裙女子,脸上的表情在狂笑与痛哭之间剧烈扭曲,最终定格为一种茫然的无措。
他歪着头,看着女子,口齿不清地嘟囔,“小妹?你……你怎么来了?来看他化掉……嘻嘻……都……都化掉了……”
说着,他竟抬起手指向禅房内的血水,似乎还想让女子去看那恐怖的景象,接着又猛地挣扎起来。
粉裙女子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却死死不肯松手,泫然欲泣地哀求,“兄长!求你了!别再说了!快跟我走!”她同时对门口的两名小僧投去感激又带着歉意的眼神:“劳烦两位小师父搭把手,先……先把他带远些,他现在脑子不清醒!”
凌子敬和薛煌却出于判案的默契,难得的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薛煌捏着那片关键云锦碎片的手指微微收紧,后将这好不容易保存完好的碎片塞到腰带之中,目光瞬间扫过那名奋力拉扯疯和尚的粉裙女子,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一遍。
她那身粉色襦裙虽然带着赶路的尘土,但布料和样式在普通香客中显得颇为讲究,粉色衣裙内英秀有银线,此刻在正午的阳光下显得波光粼粼犹如湖面上的湖水并,这样昂贵的讲究布料非寻常百姓所有。
都说出家人应该断了红尘情缘,可眼下这兄妹二人之间的感情看起来并不像是假的。这玉佛寺内倒也是藏了一些秘密的。
凌子敬则立刻上前一步,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县丞的威压,既是对那两名小僧下令,也是对在场所有人表明态度,“把这位看起来有点神志不清的慧净师傅稳住。连同这位姑娘,一起带过来问话。此案关键,任何人离开之前都需要在卷宗上登记造册!”
凌子敬的目光重点锁定了那个行为举止突兀到极点的疯僧净空,他看不清这个和尚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总之慧觉大师的死肯定不是一场意外,肯定是有人蓄意谋之。这和尚疯疯癫癫的话好似透露出一些线索,军人的直觉告诉他,似乎破解出眼前这疯僧话中的谜题,就能找到杀害慧觉大师的真正凶手。
薛煌指了指门口原本拦住疯僧的两个小僧,“你们二人便是日常照顾慧觉大师的弟子吧?”
这两个小僧相互看了一眼,撇过头来,双手合十,异口同声,“回大人,正是。”
“我二人平时照顾师傅的日常起居,师傅素来喜静。每日早课时我二人一般不来叨扰师傅,这也是让那小乞丐发现师傅最先身亡的原因……”
薛煌的面上没有半分的情绪,而他的身子还是死死的护着陆棉棉,“你们二人留下一并问话。”
二人又相互看了一眼,又是双手合十,异口同声,“听大人的。”
眼下案件扑朔迷离,一时之间理不清头绪。薛煌和凌子敬似乎有一种天生的对于案件的默契,两人准备分别询问这粉色襦裙的女子以及这两位照顾慧觉大师日常起居的小僧。
陆棉棉上前一步,接过白羊递给她的衙门用用来记录口供的空白案卷。
陆棉棉和白羊皆跟着自家“主子”这要盘问的人进玉佛寺内的空禅房,余下的捕快则疏散玉佛寺内的香客,将他们的名字一一登记在册后遣送他们离开佛寺……
原本因花灯节热闹非凡的玉佛寺在这一瞬间变得空荡寂寥,只留空气中的袅袅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