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得这么精细,怎么老是病?三天两头请大夫,喝药汤都快喝成水了!还说是体虚……”
“可从前根本不这样啊,金宝从小活蹦乱跳,连个喷嚏都少打,怎的自从……自从那丫头进了门,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她越想越气。
一股无名火从脚底直冲脑门,烧得她双目赤红。
她咬牙切齿地吼道:“全是你!都是你这个丧门星带来的灾祸!自从你进了这门,家里就没太平过!鸡不宁,狗不宁,人也不宁!你就是个扫把星!克夫、克子、克家运!我看你就是故意来败我周家的!”
“肯定是你害的我儿子!我金宝好端端的,就是被你冲撞了,被你那阴气缠上了!你是不是背地里做了什么手脚?是不是偷偷埋了符纸、扎了小人?我饶不了你!我要撕了你这张假脸!”
她喊着就要扑过去,脚下一蹬,身子前倾。
陆子吟眼疾手快,一步跨上前,像堵墙似的把赵苏苏护在身后。
他伸手一拦,掌心狠狠抵在王金莲的胸口。
他脸色铁青。
“娘,你说什么疯话!从前说我克妻,说是媳妇命薄,配不上我,逼着我休了她,现在又说穗儿克儿子?”
“她嫁过来这才几天?好好的一个姑娘,进了门就伺候公婆、操持家务,哪点对不起你们?孩子有病就该看大夫,去城里找好郎中,煎药调养,不是整天瞎扯什么邪祟鬼神,听那神神道道的蔡神婆胡言乱语!”
“现在最要紧的是救金宝!”
王招娣心里也信了李春草的话,觉得八成是邪气上身。
可她没动手,因为她怀里还抱着那个烧得滚烫的孩子。
金宝小脸通红,额头上全是汗,小身子烫得像块炭,嘴里还哼哼唧唧地叫着“娘……好烫……”。
她心如刀绞,眼泪直打转。
可她知道这时候动手打人没用,救孩子才是要紧事。
“走,先去蔡神婆那儿!回头再来收拾你们!”
王金莲气得直哆嗦,牙齿咯咯响,指着赵苏苏的手指不住地抖。
她一把夺过王招娣怀里的孩子,塞进自己怀里,转身就往外赶。
临走还不忘狠狠甩下一句狠话。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命硬,还是我家金宝的命硬!等着吧,等孩子好了,咱们这笔账,一笔一笔算!”
李春草站在原地,有点尴尬地看了眼赵苏苏。
“大嫂,你别怪我。我只是随口一提,说是村东头老张家前两天也撞了邪,孩子发高烧,神婆一做法就好了。我也没指名道姓,更没说就是你带来的灾,是娘自己往你身上想的,一激动就……”
“我没怪你。”
赵苏苏语气平静地说完,声音淡淡的。
她抬眼看了看李春草,目光里没有怨恨,也没有责备,只是有些疲惫。
随后,她转头看向陆子吟,轻轻叹了口气。
“牧野,进屋睡吧,我累了。今天折腾了一天,头都疼了。”
“好。”
他应了一声,语气温柔,眼里却藏着心疼。
两人背影在昏黄的油灯下拉得细长。
“大嫂和大哥感情真好啊。”
李春草干笑了一下,声音干巴巴的。
她望着那紧闭的房门,嘴角扯了扯,可没人理她。
陆子吟没回头,赵苏苏也没回应。
整个堂屋安静得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她早知道提起闹鬼的事会惹人嫌。
可她就想借这个机会早点分家!
她不想再看人脸色过日子,不想顿顿啃窝头、喝稀粥,更不想再守着这个破屋漏雨的老宅,一年到头挣的工分全归公中。
更何况,她还想好好调养身子,熬点补药,养足气血,早日怀上个儿子。
不分家,顿顿粗茶淡饭。
连鸡蛋都舍不得吃一个,哪有力气生养?
哪有福气怀上男娃?
她肚皮空了两年,婆婆眼神越来越冷,丈夫也越来越少进她屋子。
她不能再等了,必须动手。
哪怕惹人厌、背骂名,也得把家分开!
而且,她心里确实对这位大嫂有些说不出的嫉妒。
赵苏苏模样不算顶漂亮。
可那股子干净利落的劲儿,还有陆子吟看她时眼里藏不住的温柔,都让李春草心里发酸。
同样是媳妇,凭什么她就能得丈夫一心护着。
而自己却连一碗热汤都难讨?
与此同时。
王金莲和王招娣各自行动。
王招娣抱着金宝,脚步匆匆地赶往镇上的医馆。
她一边走一边低头查看孩子的脸色,见他小脸发烫、眉头紧皱,心里更是焦急万分。
这孩子打昨儿晚上就开始发烧,翻来覆去地哭闹,怎么哄都不管用。
大夫前两天才说过身体还算结实,怎么这才几天工夫就又病倒了?
她越想越不安,生怕是落下了什么隐患。
而另一边,王金莲则急急忙忙穿过后巷,踩着石板路直奔村东头蔡神婆家。
她走得极快,布鞋底敲在青石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蔡神婆本就是靠嘴皮子吃饭的,什么话都能说得天花乱坠。
她整天坐在堂屋里,面前摆着一尊歪嘴的观音像。
香炉里插着三炷断头香,烟气歪歪扭扭地往上飘。
平日里专爱打听东家长西家短。
哪家吵架了,哪户添丁了,她比人家自家人还清楚。
这回周家出了事,孙子金宝接连生病,她哪能放过这个机会?
早就在门口张望半天,就等王金莲上门。
这年头,越是家里出事的人,越容易掏钱,也越愿意信神信鬼。
她心里盘算着这一趟能收多少供奉,脸上却早换上了一副慈悲庄严的模样。
她早就打听清楚了周家的事,这会儿更不会放过机会。
金宝可是周家唯一的孙子。
老周家传宗接代的指望全压在这孩子身上。
眼下他三番两次生病,做奶奶的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正是最脆弱的时候。
不趁机多捞点钱,等啥呢?
蔡神婆心里冷笑,嘴角却微微上扬。
她端起茶杯吹了口气,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等着王金莲推门进来。
果然,不多时,“吱呀”一声。
门被推开,王金莲气喘吁吁地跨进来。
她装模作样地问了金宝的情况,又问了生辰八字。
连陆子吟和赵苏苏的也一并要了。
“娃儿几时生的?哪年哪月哪日?时辰准不准?”
蔡神婆一面问,一面从抽屉里翻出一本发黄的线装书,书页边角都卷了边,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谁也看不懂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