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莲听着舒服极了。
她看着许玉珠也顺眼多了。
原先觉得她精明、势利,现在倒觉得她懂事、识大体。
连赵苏苏和陆子吟一块儿去送粥,她也没多嘴骂人,反而堆着笑说:“我们老周家最疼儿媳妇了,两个人一起去也热闹,抢亲那事儿早翻篇啦!”
话音刚落,她还拍了拍许玉珠的肩。
赵苏苏心里哼了一声,暗自翻了个白眼。
她才不信这老太婆突然转了性子。
不过是看在礼重的份上装模作样罢了。
但她懒得揭穿,只转身就去喊正在劈柴的陆子吟。
“牧野,别劈了!赶紧的,跟我去送腊八粥!”
陆子吟闻声抬头,擦了擦额角的汗,应了一声。
“哎,来了!”
随即放下斧头,拿起一旁用粗布盖着的陶碗,快步跟了上来。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徐阳家的方向走去。
晨雾未散,脚下的土路还泛着湿气。
“真是半刻离不得那男人!”
等他们一出门,王金莲叉着腰站在门口,嘴角往下撇。
“这儿子啊,白养了!养了这么些年,到头来还不是为了个外人走?连娘的话都不听了,真是白疼了一场!”
许玉珠轻轻笑了一声,眼角微微弯起,却没有多少笑意。
她凑到赵苏苏身边,声音放得软软的,带着几分讨好地说:“姐姐,你可真厉害,姐夫被你治得服服帖帖的,走哪儿都跟着,眼睛都不肯往别处看一眼。”
“也是,你向来对男人上心。”
许玉珠顿了顿,语气略带讥讽。
“以前对徐阳哥哥就百依百顺,他要东你不敢说西,他一句话你连饭都能不吃跑去送。现在对姐夫肯定也一样吧?不过姐夫看起来倒真是宠你,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姐夫啊,”她又转向陆子吟,声音低了几分,“要是我姐姐惹你生气,你可别跟她一般见识。她脾气是急了点,说话冲,有时候不分场合就嚷嚷,但心地可好了,打心眼里疼人,只是不大会表达罢了。”
一路上许玉珠不停地说,时而夸赞陆子吟,时而贬低自己来衬托赵苏苏的好。
可她回头一看,却发现赵苏苏和陆子吟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打情骂俏,赵苏苏笑着拧了陆子吟一下,说他憨得可爱。
陆子吟则红着脸挠头,嘴上说着“哪有”。
她像个多余的人,站在一旁插不上话,尴尬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许玉珠干脆走到陆子吟旁边,刻意放慢脚步,压低声音,带着点委屈地说:“姐夫,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还是姐姐让你别理我?我总觉得,你们俩有说不完的话,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哪儿的话?”
陆子吟转过头,一脸真诚,乐呵呵地说。
“我还要谢谢你呢!要不是你当初在那大庭广众之下抢亲,搅了那场婚礼,我能有这个机会娶到这么好的媳妇吗?那可是天赐的缘分啊!”
他转头看向赵苏苏,眼神亮亮的。
“穗儿,你说是不是?要不是那天出了那么一出,咱们说不定还得拖个一年半载,说不定就被人说媒说跑了。”
“那当然!”
赵苏苏声音甜甜的,带着几分得意,故意看了许玉珠一眼才说。
“要不是妹妹你‘帮忙’,闹得满城风雨,我哪能这么快就嫁到这么疼人的男人?说起来,我还真得给你磕个头,谢谢你成全我呢。”
这话差点让许玉珠气得咬破嘴唇。
她强忍着胸口的闷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脸上却还得挤出一点笑。
看她脸色发青,几乎要挂不住。
赵苏苏还故意夸起自家男人,声音越发放大。
“牧野不但种地厉害,地里的活样样拿得出手,连最难伺候的麦苗他都能养得绿油油的。还会打猎,上山能套野兔,下河能抓鱼,前两天还打到一只野鸡,炖了一锅汤,香得全村人都闻着味儿来问呢!”
“最重要的是,”她顿了顿,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特别听我的话,我说往东他绝不往西,我说下雨他立马就扛伞。这样的男人,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真是没得挑!”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陆子吟笑得憨厚,耳朵尖都泛了红,连连摆手。
“还是我家穗儿最好,又聪明又能干,脾气是急了点,可哪一次不是为我好?我就愿意听她管,她说什么我都觉得对,心甘情愿的。”
两人一来一回地秀恩爱。
许玉珠听得胸口发闷,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
她再也忍不住,干脆甩开步子,低头快走几步,走在了最前头,把那对黏糊糊的夫妻远远甩在身后。
她过得是什么日子?
虽然现在手里有点钱,是靠自己省吃俭用攒下的。
可家里乱成一团,哪哪儿都不顺心。
每次和婆婆闹矛盾,她不过是想多买块布做件新衣,婆婆就说她败家。
她顶一句嘴,婆婆就摔碗砸盆。
而徐阳呢?
永远只有一句:“要孝顺我妈。她年纪大了,你就让着点吧。”
从没人为她说过一句话,从没人为她撑过一次腰。
她就像个外人,夹在婆家和娘家之间,两头不靠岸。
三人很快到了徐阳家。
他娘不在,屋里静悄悄的。
只有徐阳坐在堂屋的小木桌前,手里捧着一本书。
他翻页的动作轻缓,嘴唇微微动着。
许玉珠见了心里一喜,陆子吟再能干有什么用?
会种地、会打猎又如何?
能比得过读书人?
徐阳可是要考功名的。
将来要是中了举人、做了官,她才是正经的官太太。
那乡下汉子,再怎么哄女人开心,也不过是个泥腿子,上不得台面。
“徐阳哥哥!”
她清脆地喊了一声。
徐阳这才缓缓放下手中的书。
他抬起眼,目光一扫,视线掠过许玉珠和陆子吟。
最终却只落在赵苏苏身上。
“穗儿,你咋变得这么好看呢?”
他脱口而出,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以前的她,在他眼里是胖得离谱,脸颊圆鼓鼓的,走路都显得有些笨拙。
可现在呢?
整个人亮堂堂的,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许玉珠一听徐阳这话,脸立刻拉了下来。
心里一阵不痛快,像是被人当面抢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立马跨前一步,挡在赵苏苏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