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私藏,便是“不孝”,便是“败家”,回头免不了一顿骂,甚至可能被赶出家门。
“你咋这么死脑筋!”
孙潇潇猛地扭头瞪他。
“你就不能先藏点钱,给孩子花?三丫要是病重了,谁能救她?娘吗?还是那个整天念经装模作样的二嫂?”
“这……不太好吧?”
老三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身子。
“家里开销都归娘管,柴米油盐、人情往来,样样要钱。再说,大哥和老四也都把工钱上交,咱们三房要是搞特殊,不是坏了规矩?”
“呸!你还真信那一套?”
孙潇潇气得浑身发抖。
她盯着老三,“你怕是不知道,娘偷偷给二房加餐,还给老四买鞋袜,说是‘小儿子娇惯点’。老二手头宽裕,他说二嫂有嫁妆贴补,可老四哪来的钱?就咱们三房,干活最卖力,下地最勤快,到头来连给孩子看病的钱都拿不出!”
她说着说着,眼泪又涌了上来。
“三弟,你也别一味瞒着。不如直接问娘,能不能留点工钱给孩子用。”
陆子吟插话,像是在给迷路的人指路。
他看着老三。
“再说了,娘对你可比对我好多了。我小时候犯点错,她抄棍子就打,你顶多被骂几句。你去问问,又不是要私吞,就说三丫病着,想留点钱抓药,她未必不答应。”
陆老三有点发怵。
“可……娘知道了会不会骂人啊?万一她生气,说我不守规矩,扣了我的饭,那三丫岂不是连稀粥都没得喝?”
“陆老三,你还顾得上她高不高兴?你闺女都快被折腾没了!”
孙潇潇猛地站起来,冲着他吼出这句话。
“我……唉,我待会儿……试试看吧。”
陆老三终于松了口。
他知道这事难办,可他也知道,再拖下去,三丫真的要扛不住了。
几个人边走边聊。
可快到家门口时,都不约而同地闭了嘴。
门口那棵老槐树下,已经站了个瘦小的身影。
是娘,在等他们回来。
她拄着拐杖,眼神锐利地扫过来。
她的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眼神一个一个地扫过归家的几口人。
正巧王招娣把饭端了出来。
今天居然有油水,野菜拌着肉末炒了一盘。
另外还有小半碗肉汤,却是特意留给金宝的。
这汤是王大脚昨日偷偷攒下来的鸡骨头熬了一夜的,就为了给她心肝宝贝金宝补身子。
“娘,我们……还差八文钱医药费。”
陆老三瞅了眼脸色铁青的王大脚,被孙潇潇狠狠瞪了一眼,才哆哆嗦嗦开了口。
王大脚本想问问大儿子今天收成咋样,一听这话立马跳了起来。
“啥?一个黄毛丫头看病要十八文?她怎么不死在半道上!这不就是抢我的钱吗?我可不管!你们爱咋办咋办!”
她猛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摔。
“十八文!够买两斤糙米了!你们倒好,拿去喂个病秧子?她又不是亲生的,死了正好省口粮!”
“娘,钱不给,难不成让我们赖大夫的账?”
孙潇潇刚安顿好三丫,走出来冷不丁接了话。
她目光直视王大脚,毫无退缩之意。
“村里就这一位郎中,你要是得罪了,以后自己病了谁治你?真等到躺在炕上喘不上气,人家连门都不给你开!”
“你这个扫把星!”
王大脚气得牙痒痒。
她指着儿媳妇的鼻子骂。
“天天就你会说话!有本事你自己挣钱去!挣不来钱还敢顶嘴?我看你是活腻了!”
可骂归骂,她心里也清楚,赖账确实不行。
从袖兜里掏出八文钱,甩给陆老三。
“拿去还债!别让我再听见这事!”
“谢谢娘!我就知道您最仁义,不会不管三丫的。”
陆老三接过钱,脸上立刻堆起讨好的笑。
王大脚勉强扯出个笑。
“三丫可是我亲孙女,我能不疼吗?可家里日子紧巴巴的,你也体谅体谅。”
那笑容像是刻在脸上的,提醒着儿子:我给了钱,你就该感激,别再得寸进尺。
“娘,您可真疼三丫啊,知道她身子虚,专门炖了汤补身子。正好,我帮您端进去给她喝。”
孙潇潇赶紧伸手去拿那碗汤。
她知道这汤根本不是给三丫的,但她偏要揭这层窗户纸。
赵苏苏在旁边差点没忍住笑。
见孙潇潇这一出,她心里直叫好。
这碗汤一动,婆媳之间就得炸。
王大脚抬手就拍开孙潇潇的手,指着她鼻子骂。
“一个赔钱货也配动手?这汤是给我金宝准备的!他愿意赏你们一口油星,你们就该烧高香了,还想爬头上来了?”
“你们一个个都不安好心!打我金宝的主意?门儿都没有!这汤一口都不能少!谁敢动,我就掀了她的底裤晾在村口!”
“娘,大夫说了,三丫得补,那汤……能不能换成给三丫煮个鸡蛋?就一个。”
孙潇潇稳住身形,平静地再次开口。
孙潇潇本就没指望拿汤,图的就是个蛋。
“呸!鸡蛋留着卖钱的!除了金宝,谁也别想动!”
王大脚一口唾沫狠狠啐在地上。
她迅速把手伸进锅里,把那几枚刚煮好的鸡蛋捞出来,放进自己怀里的小布袋里。
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谁敢伸手,我就掀了谁的皮!”除了金宝,谁也别想动!”
她又想起什么,转头问陆老三。
“对了,你说找了个短工活?明天就去上工啊。记住,挣的钱一文都不能留,全得交回来!”
那语气里没有关心,只有命令和掌控。
她心里早就盘算好了,那点工钱,得拿来补贴家用。
金宝要吃好的,她自己也不能亏着,至于其他人?
能活着就不错了。
“娘,我不去了。”
陆老三低着头。
这是他第一次没顺着王大脚的意思说话。
王大脚愣住了:“你刚才说啥?”
她张着嘴,手指颤抖地指着他的鼻尖。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去。”
陆老三抬起头,眼圈已经发红。
“地里的活全是我干,可我闺女看病,我得跪着求你。她病成那样,大夫都说要补,结果连个鸡蛋都碰不得。你当她是外人,可她是我亲生的啊!”
他越说越急。
“我家二丫、三丫瘦得像柴棍。我干不干活,干多干少,她们都饿着肚子。饭桌上最好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