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末,沈寄风房里的灯火已熄,卫骁轻轻敲了敲赵镇房间的门。
赵镇还没睡,没好气地来了一句,进来吧。
卫骁进门,关门,走到床边,没发出一丝声响。
“深夜打扰,还请王爷恕罪。”
赵镇打着哈欠,虽然知道卫骁大概的目的,还是故意装作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卫将军深夜来访,可是有急事?”
卫骁拱手道:“不是急事,但对卫某来说很重要,想说与王爷知晓。”
“哦?”赵镇抱着胳膊靠在床边,“你扰我清梦,本王不跟你计较,给我倒杯水。”
卫骁毕恭毕敬端来一碗凉茶。
赵镇瞟了一眼茶碗,“本王是病人,你给我喝凉茶?”
卫骁连忙出去,不到一刻钟,凉茶换成了热茶。
赵镇才不管三更半夜他是怎么做到的,有些便宜现在不占,以后就占不着了,轻轻吹着茶叶末,赵镇心里十分得意,也能喝上镇南将军亲手泡的茶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晏如太抠门,茶的质量太差。
“在下心悦郡主,不知王爷对郡主的另一伴有什么要求?”
一口茶还没下肚,全喷了出去。
以为他来只是问问晏如的喜好,或者想和他们一起回去,没见过直接在长辈面前打直球的,这八字别说一撇,墨点还没有呢?
“你什么意思?”赵镇原本就气管受损,被他一惊,咳嗽得更厉害了,“这是要给自己做媒?”
“在下不敢。”卫骁手忙脚乱来给赵镇顺气。
上次在矿上,赵朴对自己的态度,卫骁实在印象深刻,他深知在沈寄风心里,最重要的两人莫过于弟弟和四叔。齐小郡王那边肯定持反对意见,韩王赵镇这座山头他想提前攻下来。
“郡主和王爷叔侄情深,在下想在郡主答应之前,先过了您这关,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赵镇托着下巴,看着距离自己一尺远的卫骁,真是托了好侄女的福,让他能见识堂堂战神也有如此乖顺的一面。
“我这关好过。”赵铮把这些年想到的,还有依据婚后自己的生活经验总结的,一股脑地倒出来,“首先对你的身份,我是不大满意的,武将太不安稳了,但这也怪不了你,我也总不至于为了晏如让大宁缺一个好将军。其次就是,你能拿出多少聘礼?”
卫骁闻言,脸色一僵,穷是他的错。
赵镇并不急于要答案,自顾自道:“晏如的嫁妆我是一早就开始攒的,还有小朴,那把晏如当成自己的眼珠子,齐王府虽说不能和我皇兄在的时候比,但十里红妆也拿得出来,你的嫁妆总不能太寒酸了吧。再有,你有父母姊妹兄弟没有,我不希望晏如以后还要面对一大家子人,她向来讨厌那些。”
卫骁急忙表忠心,“在下孤身一人,没有任何父母亲族,连远方亲戚都没有。”
赵镇点点头,表示满意,“另外,你若是真娶了她,可还允许她继续抛头露面,经营银矿?”
“那是自然,在下还没有那么狭隘,她喜欢的事情,都可以继续做。”
“那如今就剩最重要的一条了。”赵镇故作高深,连声音都压低了几分。
卫骁忍不住凑过去,心跳都不自觉加快了。
“就看晏如那丫头能不能看上你了。”
卫骁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是过关了?
赵镇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能来问我,我很高兴,不过你别得意,你的那些事我会去查清楚。我不是父皇,喜欢乱点鸳鸯谱,晏如的婚事,我还是希望她能找个自己喜欢的。”
“这日子啊,可不是跟谁过都一样。”赵镇有感而发,才出来一天多,他有些想王妃了。
赵铮打了个哈欠,开始赶人,“卫将军,我还是个病人,差不多的了。”
卫骁满脑子想的都是赵镇那句,皇上喜欢乱点鸳鸯谱,他木然地致礼,致歉,还贴心的为赵镇吹熄了灯。
一弯新月挂在天上,卫骁毫无睡意,随便找了个柱子靠着。
万一这次游园,元昌帝看上了哪个青年才俊,就给郡主指了婚?
不行!他得在元昌帝乱点鸳鸯谱之前,先把自己送上门。
为了腾出时间,卫骁连夜回了西京大营,处理军务。
第二日清晨,沈寄风端着肉粥来看赵镇。
赵镇装作若无其事,试探道:“卫将军相貌堂堂,又掌管西京大营,没道理一直还是个光棍啊。”
“不是说他好人妇嘛,可能就是不想成家呢,免得有人管。”
在昨晚喷茶以后,堂堂韩王殿下,又一次体验了何为喷饭。
好吧,赵镇默默为卫骁点了一支蜡烛祈祷,他的侄女对于感情的事至今还是个榆木疙瘩。
“乖侄女,我是说如果啊,如果这次回去父皇给你找了个婆家,你该当如何?”
沈寄风眼皮都没抬,面不改色替赵镇擦嘴,“简单,只要对方同意我继续经营银矿,婚后住在齐王府,拿出汴京城最热闹的三条街作为聘礼,我就嫁。”
赵镇听明白了,她分明是不想嫁,前两条对于男方家来说,属于丧权辱国但还能办到的条件,可这最后一条,汴京城所有权贵挨个算,也没有能拿出三条街的人家,比如他自己,皇帝的亲儿子,堂堂亲王,和府上下最多也就购买半条街。
也不知道卫骁那傻小子,听到她的要求,会做何感想?
连着两日,沈寄风没再回小院,一直留在矿场。诚如张玄同所说,洒上石灰水以后的第二日,再进入矿井的矿工没有再出现过不适。
那块大石头,经过炭火烧灼以后,出现了大拇指粗细的裂缝,以此为契机,矿工们4人一组,轮番上阵,总算把大石头分成了几瓣。
拦路虎是没有了,可这碎石想运出矿井依然艰难,在井下,矿工们用的小推车根本承受不了石块的重量。偏偏这石头还坚硬异常,凿子都废了好多根,也没再能把它变成更小的石块。
5块大石头挨着矿壁,排成一排,原本就只够一人走的矿道,堵得严严实实。
沈寄风狠狠推了一把,石块纹丝未动。
“这里面能有银吗?”她问张老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