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矿场,井下还能传出些许微弱的人声和挖掘声。黑影趴在矿场围栏下边,借用周围的杂草和矮树隐藏自己。
一队巡逻人员刚过,黑影从松垮的围栏钻进矿场,猫腰溜着墙边一路畅行无阻来到西北角的木料旁。
这处木料是专门为了支撑矿洞用的。
黑影哆哆嗦嗦从怀中掏出火折子,轻轻一吹,火苗“嗤”地亮起,映出一双阴冷的眼睛。
“烧了这些,看你们还怎么挖……”黑影低声冷笑,将火折子丢向浸了油的麻布。火舌瞬间窜起,贪婪地吞噬着干燥的木料。
黑影转身欲逃,高塔上的守夜人最先发现火情,三声响锣惊醒了矿上所有人。
“走水啦!走水啦!”
黑影大惊,拔腿就跑,巡逻队提着水桶,操着家伙围了过来。黑影见势不妙,慌不择路,被地上的土堆绊倒,还未爬起,就被矿场侍卫按在了地上。
火势渐猛,浓烟滚滚,李乐奇衣衫不整地冲了过来,“快!快救火!”
距离木料堆不到五丈就是矿场的仓库,沈寄风采买的糯米铅料都放在里面。
安静的矿场瞬间炸开了锅,提水的,挖土的,那些醒来的矿工和巡逻队一起,围着火堆灭火。
人多力量大,很快便控制住火情,大半个时辰后,彻底熄灭。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来矿上纵火!”李乐奇怒不可遏,幸亏是发现得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黑影咬牙不答,一个矿工骂道,“想烧死我们,你这狗娘养的!”一把扯下他的面巾。
众人顿时哗然——竟是前几天被逐出矿场的瘸腿矿工钱老三。
“钱老三!你在井下意图谋害郡主,饶你一命已经是对你网开一面,你竟还敢回来报复?”李乐奇额头爆出青筋,此等小人就不该放他走。
钱老三狞笑:“你们赶我走,断我财路,我便让你们也活不成!”
“把他捆了,明日交给郡主!”李乐奇一挥手,早有人把钱老三捆得结结实实,扔到柴房。
翌日,沈寄风一入矿场就看到那堆黑黢黢,被烧了大半的木料。
木料被烧没什么可惜,大不了再去山里砍,但钱老三的恶行给沈寄风提了个醒,矿上现在将近200口人,一样米养百样人,谁都不知道人皮下包着的是人还是鬼。
二叔显然已经盯上了银矿,有钱能使鬼推磨,收买个把矿工搞破坏再简单不过,于她而言却是防不胜防。
矿工那里需要有人盯着,矿上的安全也要再严密一些,一个瘸着腿的老矿工都能轻易混进来,可想而知,守卫有多松懈。
沈寄风叫来冬阳。
“矿上的守卫还是不够严密,才让人有可乘之机,我看你上次就做得很好,若人手不够,就再从府里调人过来。”
冬阳终于逮到机会大肆夸赞卫骁一番,“郡主,前一段时间对矿上守卫的改革,都是马尧制定的,这小子真是个人才,虽说是个猎户,可功夫好,警觉性高,天生就适合做护卫,您看他走了这么久,家里的事估计都干完了,能不能让他回来。”
沈寄风抿嘴忍住笑,不怪他不知道马尧就是卫骁,他来矿上救人时,冬阳还呆在西京府的大牢里冒充矿工呢。
“想让他回来啊?”
“属下主要是想为郡主招揽人才。”冬阳说得无比正经,一切都是为了郡主的开矿大业,至于自己的那一点小小的私心,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想让如今西京大营主帅来给矿上当护卫,沈寄风不禁给冬阳竖起大拇指,想法很好,下次还是别想了。
“你听说矿难的时候,谁来救援的吗?”
冬阳不懂郡主怎么突然把话题转到了不相干的地方,“听说是卫将军。”
“这卫将军为人真不错,主动来帮忙,咱们齐王府也算摊上一个好邻居。”
算了,沈寄风看着冬阳不开窍的样子,不忍心告诉他真相。
“那给马尧去信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银矿的大门随时为他敞开着。”
冬阳得了允许,乐颠颠地写信去了,沈寄风哑然,难不成他们两人还真留了通信的方法?
夕阳西沉,天边最后一抹霞光染红了矿场的山脊。沈寄风正与李乐奇商议明日补运木料的事,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是卫将军!”李乐奇难掩喜色,高声喊道。
沈寄风心头一跳,转身望去。只见卫骁一袭玄色劲装,策马而来,马蹄踏起滚滚烟尘。在暮色里,他的身姿格外挺拔,腰间佩剑随着马背起伏微微晃动。
“吁——”卫骁在沈寄风面前勒住缰绳。
“郡主,”卫骁拱手行礼,因为骑马,汗水打湿了额头间的碎发,“听说昨晚有人放火,我特地过来看看。”
沈寄风注意到卫骁行色匆匆,靴子上沾着新鲜的泥点子,衣摆下方还沾着露水和草屑,显然是听到了消息就快马加鞭赶过来。
她心头一暖,忍不住想起冬阳提到的信,抿嘴笑道:“卫将军消息倒是灵通。”
卫骁听出她话里的挪揄,目光扫过焦黑的木料,“看来损失不大。”
“幸亏发现的早。”李乐奇插话道:“放火的是个被驱逐矿场的老矿工,昨晚就被我们抓起来了,今天下午就送到西京府,让黄大人按律处理。”
卫骁点头,转向沈寄风,“郡主可有空,关于矿场的安保,我还有些建议。”
沈寄风只叹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方才得知矿上的防卫都出自他手,沈寄风正好想让他为自己的计划把把关。
她吩咐李乐奇先去安排明日进山伐木的人选。
待他离去,沈寄风低笑出声,半开玩笑道:“怎么?卫将军又要以马尧之名回来当护卫?”
卫骁眼中也闪过一丝笑意,从怀里掏出冬阳的信,“中午才送到大营。”
他展开信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马尧兄弟速归,郡主说矿场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沈寄风忍俊不禁,“他对你倒是真心实意。”
卫骁收起信,神色认真起来,“昨夜之事,真的是偶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