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书见怀谷松了口,脸上的狡黠笑意瞬间绽开,拍着胸脯保证:“千真万确!不过嘛......”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在柴房外那片被月光照亮的青石板上溜了一圈,“周老道罚我抄经还不够,还让我把外院的落叶扫干净,说是静心悔过。你们要是想知道佛珠在哪,就得替我把这活儿干了。”
封岩当即就炸了,银刃在腰间“噌”地抽出半寸,寒气瞬间弥漫开来:“你他妈敢讨价还价?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砍成半截?”
怀谷伸手按住封岩的手腕,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转向安子书,眼底仍带着温和笑意,语气却添了几分试探:“安居士这条件,未免太苛刻了些。我们是来寻佛珠,不是来当杂役的。”
安子书往柴堆上一倒,双手枕在脑后,优哉游哉地晃着腿,新道袍的下摆扫过干草,扬起细碎的尘:“那有什么办法?谁让你们求着我呢。”
他瞥了眼怀谷手里的无字书,嘴角勾起抹了然的笑,“再说了,这活儿你们不干,我有的是法子耗着,反正九色佛珠藏在哪,除了我,天底下再没第二个人晓得。”
封岩气得额角青筋直跳,要不是怀谷死死按着,他早把这光头掀翻在地了。
怀谷却轻轻叹了口气,像是无奈妥协:“扫院可以,但总得让我们先见识见识,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还不简单?”安子书从怀里摸出那枚刻着“空”字的木牌,在油灯下晃了晃,暗红色的痕迹在光线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瞧见没?这是净空老和尚亲手刻的,石窟暗格的钥匙。等你们扫完院,我就带你们去看实物,如何?”
封岩还想争辩,被怀谷用眼神制止了。
怀谷对着安子书颔首:“好,我们答应你。”
封岩一惊,这谎话连篇的人,他说的这东西,封岩打出生就没听过。
见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安子书心里反倒没底了,还以为这人会讨价还价呢。
正好借此让他说出他心中本来的想法。
“哎,等等!”安子书突然坐直身子,“扫院多没意思,我改主意了。”
他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怀谷,“听说山下永州城有夜市,卖糖画的、说书的、唱小曲的,热闹得很。你们带我去逛一圈,再请我吃顿好的,九色佛珠的下落,我立马全盘托出。”
这条件可比扫院体面多了。
封岩虽仍觉得憋屈,却也没再反驳。
毕竟怀谷算出九色佛珠在菩提观,必不会出错,但他们寻了三日。
却连佛珠的影子都没看到。
好不容易听安子书提了点九色佛珠的下落,不管是不是真的,死马当活马医。
怀谷略一思忖,便点头应下:“可以,正好我们也想去永州城看看。”
安子书顿时从干草堆上蹦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新道袍虽被蹭得灰扑扑,却掩不住他眼里的兴奋:“那还等什么?现在就走!”
三人悄悄溜出菩提观时,月色已爬上中天。
山风卷着松涛掠过耳畔,安子书熟门熟路地抄着近道,光头在月光下泛着青光,倒比封岩还显眼。
他一路走一路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时而摘下路边的野果塞进嘴里,时而指着天上的星星胡诌几句,活像只刚出笼的猴子。
封岩跟在后面,起初还憋着气,后来见安子书指着一颗亮星说“那是玉皇大帝的夜壶”,忍不住嗤笑出声:“神族天阙的老大不是玉皇大帝,画本子里写的才是。”
“那叫什么?”安子书嚼着野果,含糊不清道。
“废物领队。”封岩板正脸回答道。
说完那一刻,身后长眼睛似的猛然往一边侧开。
就在他侧开的同时,一道强劲的掌风擦过后背,直直落在对面那颗树干上。
那颗数丈高的树干枝繁叶茂,却在怀谷掌风落下后不过两息,应声倒地。
看得其余二人瞠目结舌。
封岩更是笑着捂着后腰,“咋反应那么大,可不兴这么大脾气。”
“你不怕遭天谴吗?”安子书问。
“神仙要是真有这能耐,我把封岩两个字倒着写。”封岩轻蔑道。
永州城的夜市果然热闹。
刚到城门口,就听见鼎沸的人声混着丝竹管弦,顺着风扑面而来。
红灯笼挂满了整条街,暖黄的光淌在青石板上,像铺了层融化的金子。
卖糖画的小贩抡着铜勺,糖浆在石板上画出飞禽走兽,引得孩童们围着拍手;
说书先生站在高台上,唾沫横飞地讲着《封神演义》,周围的听客时不时发出阵阵喝彩;
穿得花红柳绿的姑娘提着篮子,篮子里的桂花糕冒着热气,甜香能飘出半条街。
安子书看得眼睛都直了,像只被糖引着的蚂蚁,一会儿窜到糖画摊前,非要小贩给他画个“光头神仙”。
一会儿挤到说书人堆里,听得兴起时还拍着大腿叫好,嗓门比说书先生还响。
没过多久,手里就塞满了各种零食,嘴里叼着根糖葫芦,含糊不清地嚷嚷:“这才叫日子!比在观里啃干窝头强百倍!”
封岩被他拉着,倒也看得新鲜。
逛到街尾时,安子书突然停在一栋挂着“醉春楼”牌匾的楼前。
那牌匾是紫檀木做的,烫着金漆,在红灯笼的映照下泛着暧昧的光。
楼里飘出阵阵脂粉香,混着酒香和丝竹声,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这儿我知道!”安子书眼睛一亮,拽着封岩就往里冲,“话本里说,这是永州城最热闹的地方!里头有好酒好菜,还有穿得少少的漂亮姑娘!”
怀谷站在门口,看着楼里影影绰绰的人影和雕花窗棂后晃动的纱灯,脸色瞬间青一阵白一阵。
这分明是青楼。
他刚想拉住两人,安子书已经回头,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走啊!进去瞧瞧!”
“不妥。”怀谷试图抽回手,语气严肃,“这等风月场所,我们不该进。”
“什么风月不风月的,里头有好酒好菜是真的!”
安子书不由分说,和封岩一左一右架着怀谷就往里走。
“再说了,没你付钱,我们俩可进不去,我身上就剩半块干窝头,他看着像带钱的样子吗?”
封岩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的银刃和沾满尘土的靴子,确实不像个有钱的主,于是很光棍地附和:“他说得对,你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