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洲这话，是面对宫璃歌所说，却也是说给顾灵倾听的。
从顾灵倾的表现，他知道，沈凉极有可能就是那位让她那么恨的沈家人。
沈凉是做了什么让她这般怨恨的事吗？想到她的那个假设问话，莫不是，沈凉对她……
沈清洲手指微微握紧，垂下眼眸。
一见钟情，对于一直心无旁骛修仙问道的他来说，从来都是不信的。
可真的遇到了，他也不会去刻意否定厌恶这份悸动。
无论是做人，还是感情，他都坦荡光明。
心动了，就是心动了。
深吸一口气，沈清洲对着宫璃歌抱拳：“姑娘，能否把沈凉交于我。”
他已经表明了态度，现在，就看她那边是否信他，放人了。
安静。
宫璃歌没有说话，在场的其他人都下意识望向她。
沈凉本来还抱着侥幸，认为沈清洲的到来，会看在他是沈家人，好歹也是他庶弟的份上，会救下他的呢。
谁想，居然是他亲口说出，要处置他的话。
如果是任何沈家长老来到这里，都不会是现在的局面。
偏偏是这位一直清风明月，正直坦荡的沈大少爷。
沈凉害怕了。
那犹如凌迟一般的剧痛，与害怕死亡的恐惧，充斥着全身。
其他人或许还能质疑沈家大少爷的话语的真实性。
可沈凉作为沈家人，很清楚的知道，他说要处罚，定会去真的处罚的。
就算宫璃歌放了他，现在的沈凉也知道，自己难逃一死。
此时，他想要晕倒也做不到。
“唔唔唔唔……”
眼泪鼻涕和着血，流出。
他不出声还好，一出声，众人又把目光看向了他。
所有人都对宫璃歌要怎么处理沈凉感到了好奇。
刚才顾灵倾与宫璃歌的对话，除了沈清洲之外，其他人可都是竖着耳朵听着的。
她已经放下话，不杀，显然对于沈凉，她那里的自有打算。
对她这样的一个大佬来说，会接纳沈清洲的意见？
这倒是有待商酌。
顾灵倾现在明显是处于内心的极度混乱之中。
沈清洲的一席话，仿佛把她那封闭，只剩下仇恨的心里，打开了一个细微的口子。
至少她的认知里，这个世界不止是只有黑暗恶心，冷漠杀戮。
有一个叫做沈清洲的人，与她认知的世界不同。
是她绝望重生前，以及重生后，所见到的，唯一的一个仿佛带着光的人。
第一次，对一个人没有半分杀意。
与他相比，自己就犹如深沟里的臭老鼠，肮脏不堪，无所遁形。
这种感觉并不好。
让她很不舒服。
在她内心混乱迷茫，无所适从的时候，
沈凉的动静，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对于其他，她或许还有余地，可对于她的仇人，这一点，不会变。
若是连她的仇人，她都放过，那她怎么对得起自己这些年。
为了报仇，她可是，修了魔的。
她是魔。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顾灵倾内心的情绪逐渐平和下来。
睁开了眼睛。
没有去看近在咫尺的沈清洲。
她向后退了一步。
回过头。
看向那边‘唔唔唔唔’发不出完整声音，只有来自喉咙呜咽的沈凉。
看到沈凉，顾灵倾的眼里满是仇恨冷漠。
随之，目光望向宫璃歌。
她也在等着看，眼前的白衣女子会如何回答。
注意到顾灵倾的目光。
宫璃歌的目光，回望过去。
眼神平静，让人看不出她此时究竟是在想什么。
之后，这才对上沈清洲的目光，耸了耸肩：
“我与他没仇，不用问我。”
话语一转，抬手指向顾灵倾：“就交给这位来决定。”
顾灵倾表情一愣。
她刚才可是向她提议过，把人交给她亲自处决的。
当时，这白衣女子明明就拒绝了。
现在居然又把话语权，交给她来决定，这让顾灵倾忍不住皱起眉头，下意识认为，对方这么做，肯定另有所图。
作为一个放弃了人性的魔修，她所想的，首先就是别人对她的恶意，想要算计她。
仿佛看透了她的想法，宫璃歌凉凉的声音传至她的耳里：“我若要杀你，根本用不着算计。”
这话，很狂。
顾灵倾的脸色变得难看。
看她那按耐不住，又想要出手的模样。
宫璃歌眼神瞬间犀利。
周身一股磅礴的压力，仿佛一座大山似的，就压在了在场的所有人的身上。
“噗！”
在场除了顾灵倾和沈清洲之外的其他人，被这压力一激，纷纷吐血。
特别是那还在呜咽着，试图换得沈清洲的恻隐之心，让他救他离开的沈凉，差点儿被直接压断气了。
不过，宫璃歌不让他现在死，他哪怕是想死，也做不到的。
再也动弹不得，彻彻底底像条死鱼，连呜咽声都发不出来，只有两只随时都要闭合的眼珠子转动，眼神只有绝望。
本来，宫璃歌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不说话，‘称职’地做一个背景板，就已经够让人无法忽视的了。
不过那样做，威慑力也就一般般。
至少在其他人眼里，宫璃歌就只是把人给抓过来，并没有想要杀人的意思。
无论对方能力再强大，如果对自身无法造成威胁，人们往往就会下意识的对其放松了警惕。
现在，突然的威压。
让在场的人都知道，她究竟，有多么的恐怖。
那些刚才还庆幸她不杀人的魔修们，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那叫一个难看。
好些想得多的，已然面如死灰。
与沈凉浑身剧痛，无法昏过去不同。
这些人，只是不能动，说不了话。
被惊吓后，还是得晕就晕。
沈清洲此时的脸色也变得凝重了许多。
别人或许感知的只有她很强，威压恐怖。
而他作为化神修士，能够感知的更多。
他可以感知到，白衣女子根本就没有真的完全释放威压。
这个威压，只是对方流露出来，震慑在场人的。
顾灵倾的脸色微微泛白，咬紧牙关，身体正在微微颤抖。
宫璃歌所释放的威压，主要针对人，就是刚刚还想要出手的顾灵倾。
顾灵倾站得笔直，眼里满是惊骇。
饶是她拼了命的修魔又如何，在面对这些真正的顶级大佬那一刻，还是毫无办法。
其实从刚才两人的短暂交手，她就应该认识到，自己与对方的实力差距不是一星半点的。
可惜，就算是心里有这个感觉，在面对对方疑是看不起她的话时候，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暴戾。
在场之人皆被震慑住。
宫璃歌则是背着手，缓慢踱步，走至那被威压桎梏，无法动弹的顾灵倾身侧。
在顾灵倾浑身的汗毛竖起，满眼警惕，看那模样是在想办法冲破束缚，想要继续对宫璃歌出手。
宫璃歌摇了摇头，只是停顿了一下，就从她的身侧走过。
在从她身边擦身而过的那一刻。
顾灵倾的耳畔，传来了宫璃歌清冷的声音：
“若是还想报仇，最好学会控制你那暴脾气。”
“作为身体的主人，理应是你控制杀意，而不是杀意来主导你。”
顾灵倾的表情一僵，眼睛微微睁大。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
宫璃歌已经从她的身侧走过。
后方的沈清洲，面对宫璃歌的走近，脸上始终挂着平和的淡笑，并没有表露出分毫的紧张或者恐惧，亦或者怀疑。
对于她的威压，他是这里，唯一一个能够移动的。
看他毫不畏惧，也没有想要做什么小动作的看着她的靠近，淡然自若的模样，让宫璃歌在心里点了点头。
并没有多说什么。
周身的威压一收。
“呼！”在场之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宫璃歌回过头，对着身后的顾灵倾说道：“决定权已经交给你了，你打算如何？”
宫璃歌刚刚已经用实力，让在场之人知道，她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若她真的要在场之人的命，根本用不着花时间算计。
顾灵倾明白这一点，缓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负面情绪。
宫璃歌如果说的是其他，依着顾灵倾这事事把人往着坏处想，不会正常思考，根本听不进别人话的性子，宫璃歌的话，怕是根本不会在她那里留下痕迹。
不过，宫璃歌的话里，提到了她的复仇。
提及复仇，顾灵倾自然注意力就集中了，也会多听一点。
经过短暂的思考，她是明白宫璃歌的话有道理的。
如果不是宫璃歌提醒。她自己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正在走向‘灭亡’。
愿世界剧情里面的她，不就是一意孤行，被杀戮支配，成为了只知道杀人的工具，连自我都失去了，活得犹如行尸走肉，报完了仇，自己也疯掉了。
何其悲哀。
现在，沈清洲率先，把她的偏执固执开了一条缝，而宫璃歌的话，从那条缝隙里，也在她的心里留下了影子。
她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不对劲。
就如宫璃歌所说的，她连自己的杀戮都控制不了，杀谁的决定权都不是自己，被情绪掌控，还谈何报仇。
心中的杀戮并没有消失，被她压在了心底。
顾灵倾回过头。
看向后方的宫璃歌与沈清洲。
现在，沈凉的决定权交给了她。
对于心中恨不得把仇人给碎尸万段，不会给仇人半分活路的顾灵倾来说，她会如何选择？
这个问题，在场之人都很好奇。
如果是刚才，她肯定会二话不说，根本不会多想，直接亲自提刀把沈凉那狗东西好好折磨，乱刀砍死，以绝后患。
而现在，顾灵倾却是沉默了。
沈清洲也把目光移向了顾灵倾。
并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决定。
顾灵倾的沉默，让人看得出来，与以往看到仇人直接杀死不同，此时的她在杀之前，至少会思考一下了。
沉默了足足三分钟。
顾灵倾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冷冽的弧度：“沈清洲，你的查证，是要多久？该不会一年半载，十年二十年都找不到结果吧？”
一句话，就问到了重要的点上。
拖延时间，也是这些世家经常做的文字陷阱。
“呃……”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思考了。
沈清洲认真的回答道：“三日，最多三日。”
有了具体的时间期限，可惜，顾灵倾还是不信：“若是三日的时间里，城中人故意不透露消息，亦或者你沈家有人故意把这些事瞒下来，找不到证据，你会怎么做呢？”
这个问题，让人不好回答。
如果说找不到，就继续找，那就得把时间继续延长，与刚才的拖延时间差不多。
沈清洲轻叹一声，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无奈：“姑娘，你对我的能力有误解，我说三日，就三日。”
他不是自负，是真正的自信。
以前不去查，是根本没人把这些事告知他。
修炼已经占据了他的大部分时间，不是他管辖的，他也不随便去插手指指点点。
除非刚好，被他发现的，他会去重点查证，之后，该惩罚就惩罚。
现在的情况，亦是如此。
如果沈凉只是单纯地与那些修仙世家子弟一样，荒废修习，吃喝玩乐，品行不好，沈清洲也不会多说什么。
现在，沈凉所作所为，明显超过了这个范畴。
他定然会好好的查。
“姑娘，我既然已经说了，定然会全力查证，不会随便敷衍了事的。”
顾灵倾的性格就是这样。
无论别人说再多，一切都需要她自己决定。
顾灵倾还在犹豫。
她不是不信眼前的沈清洲，她是不信其他人。
站在两人的旁边的宫璃歌，瞥了一眼顾灵倾那犹豫不决的模样，随即一拍手。
“好了，沈清洲，人就交给你了。”
“……”
刚刚还说不插手，把决定权交给顾灵倾的。
现在，却是直接一锤定音，做了决定。
还在思考纠结的顾灵倾，与安静等候回答的沈清洲，两人都无语了。
下一刻，宫璃歌手指微动。
哒！
顾灵倾与沈清洲的手腕上，都出现了一个紫色的手环。
面无表情的宫璃歌：“沈凉仗着你沈家给的权势，作恶多端，沈家不可能没人知道，还受害者公道，本就是你沈家理应做的。”
“你既然已经主动说了，人我交给你，不过，你得带上她一起，作为监督。”
宫璃歌口中的‘她’，自然是顾灵倾。
“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人不得超过两米的距离，等三日期限到了，你兑换了承诺，这个，自然会解开。”
“……”被宫璃歌这个钢筋直女给硬生生绑在一起的两人，表情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