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眠心中有了初步答案,出声问:“你表哥是?”
白清嘉:“谢沉屿!”
“没有。”庄眠照旧面不改色地否认。
“啊?”白清嘉神色惋惜,摸着边牧犬的脑壳,“不是吗?可是你们看起来很般配,我还以为——”
她话还没说完,后面就传来一阵刺耳的鸣笛声。
白清嘉苦恼地皱眉,对庄眠说:“姐姐,我得先走了。今天烦了表哥一天,他嫌弃我嫌弃得要命。我要抢先一步回去找外婆告状。”
庄眠道:“再见。”
库里南在眼前驶离,庄眠若有所思望着车尾的车牌号,正欲低头看出租车什么时候到。
一辆顶级超跑又开了过来,嚣张地停在她面前,拂过的晚风扬起她的发丝,黑绸似的弥散开来。
庄眠看过去。
车窗降下,谢沉屿坐在驾驶座里,眉眼微冷,目光落在她身上。
“上车。”
“我打了车,不用你送。”庄眠没动。
“钟景淮死了?”谢沉屿扯唇,不咸不淡道,“需要你打车。”
虽然两人以前因为钟景淮吵过架,但他从不把钟景淮放在眼里。
庄眠不懂,钟景淮最近是得罪他了吗?需要被他这样嘲讽。
想想,钟景淮也挺无辜,被她拉出来做挡箭牌,还要被他骂。
庄眠心里免不了愧疚,回道:“他活得好好的,谢总还是多关心自己吧。”
谢沉屿眉梢意味深长地挑起:“这么为我着想?”
……她的话哪个字有为他着想了?
他的车摆在这里,太碍眼了,庄眠都看不到出租车。
“谢总,再见。”
她礼节性丢下四个字,侧过身往前走,准备找个视野开阔的地方等出租车。
岂料,男人毫无征兆地摁喇叭,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震得庄眠一个激灵。
谢沉屿直视着她,口吻不容置疑:“自己上车,还是我下车请你上来。”
在大马路上公然把她抱上车的荒唐行为,庄眠相信他绝对干得出来。
四目相对,静默须臾。
庄眠还是拉开副驾驶上车了。
谢沉屿没急着发动车子,漫不经心地侧眸看了她一会儿。
“晚餐想吃什么。”
庄眠垂着眼取消打车订单,头也没抬说:“我不饿,想直接回家。”
她刚讲完,一只手就从驾驶座伸过来,不客气地掐了把她脸颊的软肉。
庄眠条件反射地拍打他手,忿忿然道:“你干嘛!”
谢沉屿收回手,语气悠闲道:“饭都不吃,看你是不是被机器人调包了。”
庄眠被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整得有些无语,片刻,她还是说了句:“我回家会吃。”
“自己下厨?”
“嗯。”
谢沉屿手腕松懒地洒在方向盘上,腕骨凌厉劲瘦,手背青筋蜿蜒起伏,他语气挺淡:“什么时候会下厨了。”
闻言,庄眠怔了两秒,侧过头去看他。
路灯昏暗,他的轮廓隐在暗处显得冷硬,薄薄的眼皮微垂着,黑色碎发自然散落在眉骨上,辨不清情绪。
她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从来都没有下过厨,都是他在下厨给她做餐。
咽下喉咙的涩然,庄眠平静道:“以前就会。”
谢沉屿喉结轻滚,不知在想什么,像有点失神。几秒后,意味不明地牵动了一下唇:“行。”
庄眠收回视线,没再看他,低头玩手机。
墨色超跑飞驰在城市星罗棋布的道路上,车窗外霓虹闪烁,繁华锦绣,总有人在芸芸众生里与命运作斗争。
庄眠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思绪却逐渐飘忽,由万家灯火延伸至五年前那个不愉快的夜晚。
那是她和谢沉屿第二次吵架,也是他们分手前最后一次吵架,很平和,没有第一次激烈,却让她的心脏四分五裂。
她一直不愿意回想,也不曾跟谁提起过。
那年冬季天寒地冻,诺大的房间却闷燥暗沉,每个角落都充斥着死寂般的沉默。
庄眠紧赶慢赶,赶着回来给谢沉屿过生日,终于在十二点之前抵达。
她连鞋都来不及换,径直跑进屋内,看到站在窗前的年轻男人,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腰。
“幸好来得及,今天还没过完。生日快乐。”
他身体的热意一点点驱散她的寒冷,也让她沉坠于谷底的心情一点点飘起。
可尚未完全回暖,他就掰开了她环着他的手臂。
庄眠不明所以:“怎么了?”
半明半暗的光线愈发暗沉,窗外的雪花坠落在窗户上凝成霜雪。谢沉屿的声音也跟窗外的冰霜一样冷,很轻:“这么舍不得他,为什么来找我。”
庄眠一怔,解释:“我回去看钟景淮,是因为他和杨画缇解除婚约,被钟爷爷打进医院了。”
“所以他解除婚约,你就迫不及待回去找他?”
“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为了他一次次抛下我?”
“我……”
“庄眠。”她最喜欢他叫她的名字,可此刻,谢沉屿的嗓音没有半点温度,自嘲地笑了下,“一开始就别来找我多好。”
庄眠的心被什么狠狠凿了下,锥心刺骨的疼。
她不知道是这样的。在他们欢声笑语的那些日子里,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过她的出现会给他带来困扰。
她回来的时候,也想了很多种弥补他的方法,也用尽全力托起沉在心中的巨石,不要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以为她可以的。
可这一刻,积压两天的情绪彻底崩塌,她只觉得很难过。
她心想,我以为只要我喜欢你就可以的谢沉屿,但是到头来却发现原来我不行。这个世界那么大,我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人喜欢我,我感恩的人因为我受到伤害,我被你父亲贬得体无完肤,我失去了所有自尊,我以为我还有你,我在黑暗的泥泞里苦苦挣扎那么久,以为终有一天会迎来曙光,我坚持我所坚持的……可我太自以为是了,一切都不会好起来的。永远都不会变好。
墙上的时针滴答转动,一声接着一声,沉默地转过零点。
犹如某条清晰的分界线。
庄眠向后退了一步,指尖剧烈颤抖,眼眶酸涩发痛,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她看着他,视线逐渐模糊,像是在一点点淡出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