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的赏花宴设在京郊的玉塘春暖
那些附庸风雅的贵人们都喜欢去的地。
园内满园芳菲,小桥流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贵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或赏花,或品茶,或低声谈笑。
人人都衣着华贵,妆容精致,一举一动都端着世家贵女的优雅仪态。
可那一双双美目之下,藏着的心思却是各不相同。
林家三姐妹寻了个不甚起眼的角落坐下,谨记着二夫人的嘱咐,对桌上的茶点一概不动。
“真没劲。”
林玉宁小声嘟囔,她最不耐烦这种场合,每个人都戴着面具,笑得比哭还难看。
“忍着。”
林玉娇冷着脸,用眼角余光扫视着周围。
她已经看到了好几个平日里跟她不对付的贵女,正朝着这边投来不善的目光。
林玉婉最是沉得住气,只安静地观察着园中的一切,特别是主位上的那位。
那才是真正的风暴中心。
三公主璇玑,今日穿了一身十分惹眼的石榴红宫装,斜倚在湖心亭的软榻上。
她身前不远处搭着一座小小的戏台。
一个扮相俊美的男戏子,正咿咿呀呀地唱着《游园惊梦》。
那双含情目,水汪汪地,直勾勾地盯着软榻上的璇玑,眼里的谄媚与讨好,几乎要化为实质滴下来。
这哪里是在唱戏,分明是在演一场专为她而设的风月戏。
“唱得不错,赏。”
璇玑懒懒地抬了抬手,指尖蔻丹红得滴血。
身旁的侍女立刻会意,端着托盘上前,将一枚沉甸甸的金锭递了过去。
那戏子受宠若惊,连忙俯身谢恩,声音腻得发嗲。
“谢公主赏赐!”
再抬起头时,那眼神更加露骨,像是恨不得立刻化作藤蔓,爬上那高高的亭台,缠住公主的脚踝。
璇玑唇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眼里却是一片冰冷的死寂。
——真无趣。
她心里冷哼。
这些男人,削尖了脑袋往她跟前凑。
要么谄媚得令人作呕,要么蜜语甜言没一句真话。
还有些前期故作清高想对本公主来个欲情故纵,着实可笑至极。
没一个真正有意思的--男人!
她的目光百无聊赖地扫过满园的莺莺燕燕,最终,停在了一处假山后。
那儿,正上演着一出好戏。
一位身着月白衣裙的女子,正被一个年轻男子纠缠。
“那是……吏部侍郎家的柳小姐?”林玉宁认了出来,小声说。
林玉娇撇嘴:“就是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号称‘高岭之花’的柳静姝?瞧她那副样子,真是晦气。”
林玉婉没说话,只是眉头微微蹙起。
纠缠柳静姝的,是某个世家不起眼的庶子。
那庶子生得倒是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看人时,总是带着三分情意。
此刻,他手里捏着一枝刚从枝头折下的海棠,正故作深情地往柳静姝面前递。
“柳小姐,您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小生一片冰心,不过是仰慕您的才情与风姿……”
他说话的语气,油腻得能滴出水来。
柳静姝,这位京城出了名的冰山美人,平日里连正眼都不屑瞧男子一眼。
此刻,她眉宇间满是冰霜与厌恶。
“请自重。”
声音冷得能掉下冰渣子。
可那庶子不依不饶,甚至变本加厉,伸手就想去拽她的袖子。
“柳小姐,你我郎才女貌,正是天生一对……”
“啪!”
一声脆响,打破了花园里虚伪的和谐。
柳静姝扬手就是一记清脆的耳光,毫不留情地甩在那庶子的脸上。
那庶子被打得一个踉跄,半边脸瞬间红肿起来,眼神里满是错愕与难堪。
“你……你敢打我?!”
湖心亭里,璇玑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那沉寂的,死水般的眼底,终于漾开了一圈涟漪。
——这才有趣嘛。
她饶有兴致地支起下巴,指尖轻轻摩挲着光滑的皮肤,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最爱看的,就是这种戏码。
看这些平日里自诩清高、端庄持重的贵女,被逼到绝境,被扯下面具,被拉下神坛。
看她们惊慌失措,看她们气急败坏的样子。
那可比看戏子唱曲有意思多了。
“去。”
她偏过头,对身后的老嬷嬷低声吩咐。
“告诉那个蠢货,就说本宫许他一个前程,只要他能让本宫看到想看的。”
那嬷嬷是宫里的老人,最懂主子的心思,立刻躬身应下,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林玉娇看得分明,冷笑一声:“有好戏看了,这位公主殿下,最喜欢干这种挑拨离间的缺德事。”
“姐姐,我们……我们不管吗?”林玉宁有些不忍。
“管?”林玉娇瞪她一眼,“你拿什么管?这是三公主的局,你现在冲上去,就是明晃晃地打她的脸!你想给将军府惹多大的麻烦?”
林玉婉拉住小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看着。”
没过多久,那得了授意的庶子,果然又一次缠上了柳静姝。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没了之前的爱慕伪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贪婪与狠戾的疯狂。
在“前程”的诱惑下,他胆子大到了极点。
他竟当着满园宾客的面,一个箭步上前,直接伸手死死搂住了柳静姝的腰!
“啊!放肆!”
柳静姝惊怒交加,一张俏脸瞬间血色尽失。
她拼命挣扎,用手捶打着男人的肩膀。
“你滚开!无耻之徒!”
周围的贵女们纷纷侧目。
有的人惊呼出声,赶紧别过脸去。
有的人掩着唇,眼里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还有的人,则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与不屑。
她们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人上前相助。
这玉春园,瞬间成了一个巨大的斗兽场,而柳静姝,就是那个被困在中央,供人观赏取乐的猎物。
璇玑满意地眯起了眼,端起桌上的酒杯,轻轻啜饮一口。
猩红的酒液,映着她兴奋的眼眸。
看啊。
什么贞洁烈女,什么高岭之花。
在绝对的蛮力和欲望面前,还不是一样狼狈不堪?
真是赏心悦目。
然而,这份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
璇玑很快又觉得乏味了。
柳静姝的挣扎从激烈到无力,那庶子的嘴脸从得意到狰狞。
这一切,都太容易预料,太没有挑战性。
这些所谓的贵女,终究只是些无趣的玩物。
真正能让她兴奋起来的“猎物”,至今还没出现。
比如……
那个传说中不染尘埃,被誉为“京城第一公子”的林家佛子?
想到林清玄那张清冷禁欲,宛若神只的脸,璇玑端着酒杯的指尖,猛然一顿。
眼神,陡然冷了下来。
她似笑非笑地侧过头,问身旁新换上来的侍女。
“听说,林家的佛子最近……对一个丫鬟格外上心?”
那侍女被她看得浑身一抖,战战兢兢地点头。
“是……是,公主。据说……据说那丫头,名叫小满。”
璇玑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残忍而艳丽的弧度。
——佛子动了凡心?
这才有意思。
这可比看一头发疯的蠢货欺负一个无能的女人,有意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