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大益左右看看徐绮和谭九鼎,他笑了声,点点头,开始解开短袄。
伤处的血已经逐渐凝固,导致布料与伤口黏连在了一起,看起来格外狰狞骇人。
徐绮阻止他粗暴撕扯的动作,让他坐在桌边。又让谭九鼎打来热水,自己接过帕子,小心地擦拭着左大益侧腹的伤口。
男人失笑一声,说:“何必如此小心?直接拿烧红的烙铁烫一下就好。”
徐绮强忍住白眼他的冲动。“你能活到现在真是上天保佑上辈子积了大德。”她一边擦拭一边小心地将衣衫与伤口慢慢剥离。分明应该是有几处扯疼了的,但左大益脸上纹丝不动,像毫无痛觉似的。也或许是这样的伤口,他经历过太多,早已习以为常了吧。
待伤处彻底清洁完毕,徐绮才看清它的模样——
该说是这人幸运还是不幸呢?出刀的人刀法极快。虽然切口很深,但并没有深及脏腑,而且切伤口整齐,不难缝合。
徐绮从怀中取出一个针线小包。左大益又嫌她多此一举。徐绮依旧没听他的,只说忍着点吧。随后便朝着肚皮戳下针去。
在绷布上刺绣和在皮肤上缝伤口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徐绮面上装得淡定、老练,实则心里也是慌得很。但她唯独不想让左大益瞧了笑话去,于是念及师父教给她的心如止水,忍住指尖伤痛,飞针走线一气呵成。眨眼,一长长的伤口就被缝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
男人瞟了眼,抬头对谭九鼎说:“没想到这小娘子还有这等手艺。”然后又问徐绮:“你当真是徐元玉的女儿?”
徐绮懒得看他。“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听见头顶上传来啧啧的感叹声。
“我还从未见过哪个官女子像你这般模样的。”
“那是你见识短了。”
徐绮的怼话引得左大益哈哈一串笑,笑又牵了伤口,方才还面不改色的他此时才抽了口气。
上完创药,徐绮把袄子扔给他,说:“光缝上不行,今夜你必会发热,得吃些补气摄血的药。”
“眼下封城,曾如骥不傻,他知道他受伤,必定会派手下人盯紧城中的每一处药铺医馆。只要抓了这些药,就可能被他发现行踪。”
左大益朝面露难色的谭九鼎挥挥手。“不必吃药。以前比这重多少的伤也挺过来了,还差这一回?睡个饱觉就好了。”
徐绮不听他话。“我可不想让你死在这里,惹了一身晦气和麻烦。药的话不难。”
谭九鼎和左大益好奇地看着她。
只见她坐到桌边,执起笔墨刷刷写下一副方子,然后叫左大义藏好,自己开门叫来了店小厮。
“劳烦小二哥帮忙跑趟腿,照着方子抓几副药来。我月事失调,需要养血收涩,不便走动。”然后奉上了几两银子。
店小厮好歹是个男子,一听这女儿家张口就是“月事”二字,不免有些吃惊和窘迫。他尴尬地笑了两声,点头应了:“这……小人多有不便,小人叫后面的厨娘帮您去跑吧。”
“也行,劳烦小二哥了。”
关上门后,左大益啧啧称奇:“你这官女子可真是一点也不知害臊啊?”
“害臊能当几碗饭吃?你的一条小命,搞不好就压在这几副药上了。切莫小看了伤口,就算只有寸长,有时也能要人命的。”
“行,是个爽快人,算我这回欠你的。”
“可别,我担不起。若你真有心,倒不如告诉我们,你去陈家到底是为了什么?”
左大益看看她,又看看谭九鼎,轻哼了声,扶着伤口坐了回去。
“我是去问那百户的下落。”他撇了他九鼎一眼,“就是昨天你告诉我那个叫王程的。”
徐起眼睛一亮,不由得问他:“王程他和陈处厚竟是认识的?”
左大义给自己倒了口水,喝了后才慢慢说道:“何止是认识,是陈处厚亲自交代一个叫张谅的管事,让他协助王程一行人在淮安的一切吃穿用住行。”
徐其赫然想起她被绑时确实听见王程说起过此人,但作为陈家人的潘集语气中难掩惊讶,并不像是提前知道此事。
难道是陈处厚私下瞒着他吩咐下去的吗?
如此看来,那潘集在陈家的地位也不过如此。
可她又想到那陈家少夫人偷偷撇向潘集的意味深长的一眼,觉得有点儿意思了。
这边左大意继续道:“可是陈处厚没告诉我那帮人如今的下落,也不知管事张谅现在何处。他说自己将此事吩咐下去后,就不再过问了。”
“这话有几分可信?”
男人哼了声,似乎很有自信。“被折磨成那样还能面不改色撒谎?那他就是个活神仙。”
“那……如此一来不就等于毫无进展吗?”
“话不能这么说,他儿子跟他整日形影不离的,给我点儿时间,让我再去一趟陈府,说不定又能套出点儿有用的……怎么?你们那是什么眼神?”
徐绮和谭九鼎相看一眼,后者轻叹了声。“那你不用去了。”
左大益眼一瞪。“什么意思?我可不怕那曾如骥。”
“和曾如骥无关。陈嗣真被抓了,现在现已打入府衙大牢。”
“被抓了?这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刚刚。”
“为什么被抓?”
“因为杀人。”
“杀了谁?”
“他亲爹陈处厚。”
左大益听闻,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原地愣了片刻。随后流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不顾伤口哈哈大笑起来。
他捂着腰抽了几声气,紧接着连问了事情的经过。
谭九鼎与他说了仔细。
左大益又想笑,可是疼得已经笑不出来。“怪不得!怪不得!曾如骥像是一副吃人的样子。没想到我走后竟然还有这等精彩之事,早知道应该趴在房顶看个清楚,好好赏赏乐子!”
徐绮嘟囔了句,真是嫌自己命大。
“天道好轮回呀,老子作孽,让儿子宰了?你们也是厉害,竟然能分辨出陈处厚是死于他人之手。”
“我虽不喜你,但也明白要看着证据说话。证据说你无辜,那你自然就是无辜。”
“好好,看来是我不知不觉中欠了你们一个大人情。不过蚤多不怕痒,当我杀的也好,证明不是我杀的也罢,我也不在乎这个了。”
徐绮抓住他的字眼,眉一蹙。“你说‘蚤多不怕痒’?是指在这之前,你已经有人命在身了吗?”
“黄璋是你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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