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局散后，桐山的街道已经静得能听见巡逻兵脚底的铁钉声。
星星藏在云后，昏黄的路灯在风里摇晃，光影斑驳。
武池安排的营房就在前方。
但从餐馆到营房之间这一段宅巷，是桐山最冷清的区域。
陈树和乔伊肩并肩走着，夜风吹得人脑子清醒不少。
走到一条无人小巷口时，陈树忽然压低声音：“我之前就知道你太极拳打得漂亮……”
他顿了顿，“可你今天那个……是什么？你还会法术？！”
乔伊轻轻抿嘴一笑，看上去有点无奈：
“不是法术啦……只是护心的小术法。我爸……以前教的。”
“你爸？你爸是干嘛的？”
陈树追问。
乔伊深吸了口夜风，眼神看向昏暗的远处，像是在回忆一个遥远的世界。
“我爸，乔善诚，国术大师，国学讲者，也是道学研究者。”
她顿了顿，声音里多了几分自豪：“他在国外讲学很久，几乎全世界跑，有时候半年才回一次家。所以……我很多东西都是自学的。”
陈树挑眉：“难怪你这么独立。”
乔伊想了想，又笑道：“其实我从小就比别的女孩……更喜欢学这些‘奇怪的东西’。
别的小孩练舞蹈，我练桩功；别人上画画课，我被爸丢到山里——‘听风’。”
陈树笑出了声：“听风……？你爸也够狠的。”
乔伊也忍不住跟着笑：“那还是轻的，他还要我背《道德经》《阴符经》……背不完不准下山。”
“……那你爸的确是大师。”
“嗯。”
风吹过屋檐，发出“呜——呜”的声响。
两人脚步继续。
陈树今晚喝了一些，虽然没醉，但明显话变多了，语气轻松少了些拘谨：
“哎……真想不到啊，咱们几个人穿到 1938年，居然还能在桐山这种地方，和鬼子……喝酒。”
乔伊忍俊不禁：“你说得还蛮轻松的。”
陈树摆摆手：“跟鬼子喝酒都比见那个……阴魂不散的李鹿好！”
乔伊“噗”地笑出了声，整条巷子都亮了些。
“你这么讨厌李鹿啊？”
“那不是！”
陈树夸张地摆手，“2002年那家伙把咱们折磨得够呛，每天各种手段，还逼婚！我现在想起来都一身鸡皮疙瘩。”
乔伊脸颊微红，但还是点头：“哎，确实……挺烦的。”
陈树突然想起什么，轻轻撞了她一下：“对了……你怎么不用那套‘术法’来对付李鹿？”
他坏笑起来，“把那家伙变哑巴也行啊。哪怕让他撞两棵树也挺解气的哈……哈哈哈！”
乔伊白了他一眼：“想太多了你。”
她抬头望着夜空，眼中有一抹温柔的光：
“我爸说，道术是用来护身、镇邪、化煞的。不是拿来对付人的。”
顿了顿，她加重了语气：
“李鹿那种……不是邪术，是心坏！”
“心坏的人，用不了术法去治，除非她们自己良心发现！”
陈树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哈哈哈！对！”
乔伊也忍不住笑了：“你刚才说他阴魂不散……真贴切。”
两人的笑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
短暂、轻松、温暖，仿佛把战火年代的黑暗都冲淡了几分。
正在笑的时候，陈树脚步突然一停，脸色渐沉。
乔伊跟着停下：“什么？”
陈树低声：“有人！”
巷子拐角，一束极细、极冷的视线落在两人身上。
乔伊浑身一凛。
那视线，她晚餐时才被盯过。
是——姬红叶。
她的身影半藏在暗影里，只露出半张脸，嘴角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微笑。
那笑让人心里“咯噔”一下。
陈树下意识挡在乔伊前面，低声道：“她……跟上来了。”
乔伊咬住嘴唇：“她也盯上我了……”
巷子尽头的阴影里，姬红叶半身藏在暗处，和服衣摆被夜风卷起，像漆黑的波浪。
她盯着乔伊的背影，眸中冷光微微闪动。
而前方的陈树和乔伊，只觉得背后那股视线冷得像刀子，心脏都悬在半空。
不过，姬红叶并没有立刻追上来。
因为——
她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气喘微乱的身影。
臧本武池。
他显然一路小跑赶来的，“姬小姐……您听我说……”
武池刚开口，姬红叶便连头都不回，冷冷道：“武池，你又拦我干什么？”
她的声音轻柔，却像是冰在摩擦金属，让人不寒而栗。
武池硬着头皮继续：“这两个——陈树和乔伊——非常有用！帝国现在最缺的就是聪明、能干、能渗透的本地人。他们做得很不错……尤其是之前救我那一幕，够忠心！”
姬红叶眼眸半垂，嘴角却勾起丝危险的弧度。
“忠心？”
她终于转过身，目光锋利：“我刚刚就在那酒桌上试过他们。尤其是那个女孩……”
风吹过她的发梢，铃铛轻响，像是诡谲的提示音。
“她身上有着不是这个时代的味道！”
武池眉头一皱：“你又来这一套神神叨叨的……什么时代、气息的……听不懂！”
姬红叶冷冷地盯着他：“你当然听不懂。”
她向前一步，离武池只有半臂远。
声音低沉，带着深海般的压力：“我警告你，武池——不要轻视她们。尤其是那个叫乔伊的女孩。”
武池嗤笑：“那不过是个满口胡话的小姑娘。”
“是吗？”
姬红叶轻声反问，声音却比刀锋更冷。
“那你告诉我——她如何挡住我三次摄灵术？”
“她为何没有影子波动？”
“她为何能抗住我‘问心’？”
武池怔住。
摄灵术这种东西，他不信，但也不敢完全不信。
毕竟他见过姬红叶让一个大男人在五秒内跪地哭喊“我不是我”，几乎精神崩溃。
他皱眉：“那你想怎么样？”
姬红叶转身，和服衣角轻轻摆动。
“我不是要杀他们，”她淡淡道，
“我只是想知道——她们究竟是什么。”
武池松了一口气，“那就别下死手。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只要她们有用，我会把她们牢牢控制在我们手里。”
姬红叶忽然冷冷一笑：“小心一点，武池！别被你口中的‘有用的人’反咬一口。”
武池脸色一沉，但没反驳。
姬红叶衣袖一甩，整个人像被夜色吞没一样消失在墙角的阴影里。
直到那股危险而诡异的气息彻底散去，武池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另一边——
乔伊和陈树两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停了下来。
陈树扶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
“她……没追上来……算是……暂时安全。”
乔伊靠着石壁，背脊还在冒冷汗，只能点了点头。
四下安静下来。
只有心跳声和呼吸声在回响。
忽然——
陈树抬起头，目光认真到让乔伊微微心虚：
“乔伊，我真的搞不懂……你身上到底有什么？”
乔伊眨了眨眼：“什么？”
陈树举手开始比划：“你走到哪儿，就被盯到哪儿。
2002年李鹿追你，
穿到 1938年鬼子追你，
现在姬红叶像条蛇精一样死盯着你。”
乔伊：“……蛇精？”
陈树摆摆手：“重点不是她是什么精！”
他深吸一口气，盯着她的眼睛问：“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为什么邪术师一眼就能看出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乔伊——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