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吃,我让你吃他的东西,我让你吃。”
沈菲儿歇斯底里地尖叫着。
似乎觉得还不解气,抬起脚,泄愤似的狠狠踩在其中一个包子上。
油汪汪的肉馅被踩得稀烂,黏糊糊地沾在她的鞋底和泥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疯狂举动让宋晚柠彻底惊呆了。
她看着地上滚落的,已经沾满泥土的肉包子。
那是赵大海的好意,是她和江知衡辛苦一天换来的,更是她准备用来改善一下伙食的。
“沈菲儿,你疯了吗!”宋晚柠的声音也猛地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和心痛,她冲过去想拦住沈菲儿,“你干什么?那是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我看是他给你的吧?”
沈菲儿猛地一搡,把冲过来的宋晚柠推了个趔趄。
她指着宋晚柠,又指向一直站在厨房门口,脸色已然沉下来的江知衡,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好啊,你们俩,你们俩合起伙来骗我,宋晚柠,你这个骗子,虚伪,你明明就喜欢他,看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你很得意是不是?”
她语无伦次地哭骂着,声音尖利刺耳。
宋晚柠被推得后退一步才堪堪站稳,看着状若疯狂的沈菲儿,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指责,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来。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想反驳,想告诉沈菲儿这包子是赵大海给的,跟江知衡没关系。
可看着沈菲儿那双被嫉妒和愤怒烧得通红的眼睛,看着地上被踩烂的包子,一股巨大的无力感猛地涌了上来。
解释有用吗?
她刚才解释了,沈菲儿信了吗?
现在再解释这包子的来源,沈菲儿只会觉得是狡辩。
宋晚柠喉咙发紧,那些辩解的话卡在嗓子眼,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的沉默,在愤怒的沈菲儿眼中,无异于默认和心虚?
“看。没话说了吧?!被我说中了吧!”
沈菲儿像是抓住了铁证,“宋晚柠,我真是看错你了,从今往后,我们……”
沈菲儿刻薄的话语还没吼完,一个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
“够了!”
一直站在厨房门口的江知衡,终于动了。
他几步就跨到了院子中央,直接挡在了宋晚柠身前,将她护在身后。
他面沉如水,那双平时显得平静甚至有些疏离的眼睛,此刻冷冷地落在沈菲儿脸上。
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
“沈菲儿同志。”
他的这声“同志”叫得毫无温度。
“包子是饭店老板送的,跟宋晚柠同志今天的辛苦有关,与我无关。你糟蹋粮食,践踏别人的劳动成果,这是错误。”
他语速不快,字字清晰,不容辩驳。
“还有,”江知衡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沈菲儿脸上未干的泪痕和扭曲的表情,没有丝毫动容,“我与宋晚柠同志一起去镇上,是帮她运送她无法独自承担的蔬菜,协助她完成一笔正当的交易。我们是同志间的互助,光明正大。你捕风捉影,恶意揣测,污人清白,这是更大的错误。”
江知衡的声音更冷了几分,“宋晚柠同志的态度,刚才已经跟你解释得很清楚。她沉默,是因为你的行为不可理喻,解释无用,更是出于对同志最后一点情分的容忍。这不是心虚,是涵养。”
他微微停顿,让沈菲儿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最后,”江知衡的声音斩钉截铁,带“你现在的行为,是在无理取闹,是在破坏团结,是在凭自己的臆想伤害他人,沈菲儿同志,管好你自己。”
“宋晚柠同志没有义务,也没有兴趣向你解释她的每一个行为,更没有义务承担你毫无根据的嫉妒和猜疑。”
说完,江知衡不再看沈菲儿瞬间变得惨白的脸,直接转过身,面对宋晚柠。
他脸上的冰寒瞬间褪去,语气带着一丝安抚:
“进去吧,收拾一下,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下地。”
他侧身让开一步,示意宋晚柠进屋。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沈菲儿带着哭腔的喘息声。
宋晚柠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高大背影,她没再看失魂落魄的沈菲儿,低低应了一声:“嗯。”
她弯腰,捡起地上那几个没被踩到,只是沾了土的肉包子,又看了一眼地上那滩狼藉,心中叹了口气。
然后,她拎起自己的空篮子,低着头,快步走进了堂屋,放下了门帘。
沈菲儿看着江知衡利落收拾东西的背影。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她猛地一跺脚,捂着脸,呜咽着转身冲出了小院。
江知衡仿佛没看见她的离开。
他把扁担靠墙放好,又提起那两桶水,稳稳地倒进宋晚柠厨房门口的水缸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直起身,看了一眼紧闭的堂屋门帘,里面透出昏黄的煤油灯光。
他沉默地站了片刻,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小院,轻轻带上了那扇吱呀作响的院门。
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门帘彻底隔绝了外面残留的混乱气息。
昏黄的煤油灯光在狭小的堂屋里跳动。
宋晚柠站在屋子中央,手里还攥着那几个沾了土的肉包子。
沈菲儿尖利的哭骂声,都还在耳边嗡嗡作响。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包子。
白胖的面皮沾着灰黄的泥点,有几个地方被捏得微微变形。
她不是木头人。
沈菲儿那些污蔑的又刻薄的话,像刀子一样扎人。
她解释过,可沈菲儿不信,或者说,不愿意信。
她只相信自己臆想出来的“真相”。
宋晚柠用力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还残留着肉包子被踩烂后散发的油腻香气,混合着泥土的味道,闻着让人反胃。
她走到墙角的脸盆架旁,把手里几个沾土的包子小心地放在旁边一个缺了口的粗瓷碗里。
不能浪费,洗洗还能吃。
至于地上那个……
她撩开门帘一角,瞥了一眼院子里那滩黏糊糊,混着泥土的油污和烂肉馅,胃里一阵翻搅。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