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刃崖的夜雾泛着青黑。
陈墨踩着湿滑的岩壁下行时,靴底黏着的不是泥土,而是半凝固的血渍。那些血渍呈放射状分布,像被无数把利刃划开的伤口——他抬头,崖壁上密密麻麻嵌着青铜色的刀刃,每寸岩缝都渗出暗红液体,在月光下凝成细小的血珠,\"滴答滴答\"落进崖底的深潭。
\"这不对。\"苏九黎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她的赤焰战裙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掌心的龙焰照亮了十米外的岩壁,\"这些刀刃......在动。\"
陈墨眯起眼。他看见最靠近崖顶的刀刃突然震颤,金属摩擦声中,竟有半透明的魂丝从刀柄渗出,像被抽离的生魂在挣扎。老周的百宝匣\"咔嗒\"弹开,三具白骨斥候破匣而出,骨爪刚触到岩壁,便被刀刃割成碎片,骨粉混着血珠簌簌落下。
\"退后。\"陈墨抽出骨笛,吹奏出破魂调。亡灵的尖啸震得岩壁嗡嗡作响,刀刃的震颤骤然加剧。他这才看清,那些刀刃并非固定,而是长在某种生物的背上——一只足有二十丈长的蜈蚣,每节甲壳上都嵌着数十把青铜刀,刀身刻满与虚渊相同的符文,正渗出墨绿色的毒液。
\"千刀蜈蚣!\"老周的骷髅战士们集体后退,\"古籍里说它是'地脉毒蛊',专吃活人的魂魄炼刀刃!\"
蜈蚣的头部突然抬起。它没有眼睛,取而代之的是两张布满利齿的口器,口器两侧各嵌着颗幽蓝的\"眼珠\"——那是被封印的魂魄,正随着蜈蚣的呼吸明灭。它的第一对步足抬起,刀刃折射的寒光划破夜空,竟将崖顶的古松拦腰斩断。
\"小心!\"苏九黎的龙焰如赤金瀑布般喷向蜈蚣的口器。龙焰触及刀刃的瞬间,金属发出刺耳的熔鸣,却在接触口器的瞬间被反弹回来,在半空凝成焦黑的蝴蝶。蜈蚣的口器张开,喷出墨绿色毒雾,毒雾所过之处,岩石融化,岩浆凝结成诡异的黑色晶体。
\"这毒雾能腐蚀魂魄!\"阿姐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她捧着守界灵的水晶挂坠,青光在毒雾中撑起半透明的屏障,\"贴着我走!\"
陈墨拽着苏九黎退到屏障内,骨笛的吹奏更加急促。亡灵的尖啸与龙焰的轰鸣交织,蜈蚣的步足开始慌乱地挥舞,刀刃相互碰撞,迸溅出火星。可就在这时,蜈蚣的腹部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蠕动的肉瘤——每颗肉瘤里都裹着具干瘪的尸体,尸体的双手呈捧心状,掌心托着颗泛着幽光的珠子。
\"那是......'魂珠'。\"陈墨的瞳孔骤缩。他想起古籍里的记载:千刀蜈蚣以活人魂魄为食,每吞噬百条性命,就能凝结出一颗魂珠,将其嵌在肉瘤中,可大幅提升刀刃的邪性。而此刻,蜈蚣腹部的肉瘤足有三十多颗,每颗都泛着与虚渊相同的黑芒。
\"它在吸收地脉魂!\"阿姐的挂坠突然剧烈震颤,\"墨哥哥,这些魂珠连着地脉!它要抽干整座千刃崖的生机!\"
蜈蚣的攻击愈发疯狂。它的尾刺如钢鞭般抽向屏障,老周的骷髅战士们被刺穿、绞碎,骨渣混着血珠溅在岩壁上。苏九黎的龙焰虽能灼烧刀刃,却无法阻止蜈蚣的步伐——它的步足太多,总能在龙焰的间隙中找到攻击的角度。
\"攻击它的口器!\"陈墨突然大喊。他举起神鬼之剪,剪刀的刃身泛起金芒,\"口器是它的弱点!那里没有刀刃保护,而且......\"他指着蜈蚣口器上的幽蓝眼珠,\"那是它的命魂所在!\"
苏九黎的龙焰瞬间凝聚成赤金火团。她踩着老周的骷髅战士跃起,火团如流星般砸向蜈蚣的口器。蜈蚣发出刺耳的尖叫,口器剧烈闭合,却在最后一刻被龙焰烧穿。苏九黎的火团穿透口器,精准地击中了那对幽蓝眼珠——魂珠\"砰\"地炸裂,墨绿色的汁液喷溅如注。
\"好机会!\"陈墨跃上蜈蚣的背甲,骨剑直刺最近的刀刃。剑刃与刀刃相撞,火星四溅,却只留下白痕。他这才发现,刀刃表面覆盖着层与神鬼之剪同源的星轨金属,专克亡灵术。
\"用守界灵的力量!\"阿姐的声音穿透毒雾。她将挂坠按在陈墨的剑柄上,青光顺着剑身蔓延,星轨金属的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魂纹,\"这是守界灵的'破邪印',能瓦解邪术铸造的兵器!\"
陈墨握紧骨剑,剑刃泛起金芒。他挥剑斩下,刀刃竟像朽木般断裂,露出下面青灰色的甲壳。蜈蚣的步足失去平衡,身体剧烈摇晃,腹部的肉瘤纷纷破裂,魂珠的残片如暴雨般坠落。
\"老周!炸它的肉瘤!\"陈墨大喝。老周的骷髅战士们举着骨矛冲锋,骨斧劈砍在肉瘤上,炸药包被塞进裂缝。轰鸣声中,肉瘤被炸得粉碎,腐臭的黑血喷溅在岩壁上,腐蚀出一个个焦黑的坑洞。
蜈蚣的攻击逐渐减弱。它的步足无力地垂落,刀刃纷纷断裂,口器里的毒雾也停止了喷射。陈墨跃到它头部,神鬼之剪抵住它的命魂所在——那对刚刚被烧穿的幽蓝眼珠。
\"醒过来。\"陈墨的声音低沉,\"你本是地脉的守护者,不是邪祟的傀儡。\"
蜈蚣的身体突然僵化。它的口器缓缓张开,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呜咽。陈墨这才看清,那些被封印的魂魄正从眼珠中涌出,化作光点,汇聚成它们生前的模样:有采药的老人,有放牛的孩童,有织布的妇人——他们的眼中没有怨恨,只有解脱。
\"原来......\"苏九黎的眼眶发酸,\"你是在保护它们。\"
\"不......\"陈墨摇头,\"你是在被虚渊利用。它用这些魂魄喂养你的刀刃,让你变成杀人工具。\"他举起神鬼之剪,剪刀的刃身与蜈蚣的命魂产生共鸣,\"现在,我帮你剪断这份束缚。\"
\"咔嚓!\"
剪刀剪断了蜈蚣与虚渊的最后连接。命魂化作点点荧光,融入守界灵的挂坠。蜈蚣的身体开始崩解,青铜刀刃化作碎片,甲壳化为齑粉,最终只剩颗流转着金芒的灵核,静静躺在崖底的深潭边。
晨光照进千刃崖时,陈墨捡起灵核。他能感觉到,灵核里有一股温暖的力量,正缓缓融入他的魂纹——那是地脉对守护者的接纳。阿姐的挂坠里,传来孩童的笑声,那是被解放的魂魄在告别。
\"走了。\"陈墨将灵核收入百宝匣,\"去看看被破坏的村庄......总有些伤痕,需要时间愈合。\"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深潭底,那截被剪断的虚渊触须正缓缓蠕动。它的指尖划过岩壁,在上面刻下一行血字:\"千刃已折,魂蛊将生......\"
陈墨摸了摸腰间的神鬼之剪,刃身上的星轨金属泛起金芒。他知道,这只是另一场战斗的开始,但至少此刻,千刃崖的风里,终于有了生命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