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月光在墓碑上流淌，他望着虚影左眼下方的泪痣，记忆里母亲总爱用沾了桂花油的手指点他鼻尖，那粒痣明明在右眼尾，像落在雪地里的红豆。
\"妈，\"他喉咙发紧，却故意放软了声音，\"您记不记得我七岁那年，您给我煮的酒酿圆子？\"
虚影的唇角立刻扬起记忆里的弧度：\"你把糖罐打翻了，黏得桌布洗了三遍。\"
\"是红砂糖，\"林昭盯着她瞳孔里跳动的金芒，\"可您后来告诉我，那年冬天糖票用完了，用的是晒了三天的橘子皮熬的甜水。\"
虚影的眼睫顿了顿。
林昭捕捉到那抹极淡的迟滞——就像老式电视换台时的雪花噪点。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声。
沈翎从阴影里走出来，金线在她后颈蜿蜒如活物，金芒在瞳孔里明灭。
她的脚步机械得像提线木偶，开口时尾音带着不自然的拖长：\"林昭，她说得对，我们本就是一体。\"
\"沈队，\"林昭突然转身，目光如刀，\"上周三凌晨两点，你在法医中心给顾姐送宵夜，她煮的酒酿圆子是什么味道？\"
沈翎的指尖微微蜷缩。
金线在她后颈窜动，金芒在瞳孔里翻涌半秒，才生硬道：\"橘子皮味的。\"
林昭的呼吸陡然一滞。
顾清欢确实在那天用晒干的橘子皮熬了甜水——但他从未对沈翎提过这事。
虚影和沈翎同时说出\"橘子皮\"，却一个回答得太过精准，一个带着机械的延迟。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
林昭摸出手机，屏幕上是阮星眠的消息：\"来我报社，有东西给你看。\"
市法制报的茶水间飘着冷掉的茉莉花茶味。
阮星眠的发梢还沾着雨水，她敲了敲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滚动着绿色数据流：\"凌晨三点，境外服务器往暗蚀的旧节点传了个压缩包，我黑进去截了日志。\"
林昭俯身时闻到她发间的薄荷香。
日志里的条目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07:15 目标扶起跌倒老人，情绪波动+12%，记录微表情：左眉挑动0.3秒\"
\"14:22 目标审讯嫌疑人，瞳孔收缩0.8秒，推测怀疑对方说谎\"
\"23:05 目标梦境：暴雨中追着穿蓝布衫的女人，心率112次\/分\"
\"有人在给你建模，\"阮星眠的指尖抵着唇，\"从行为模式到情绪反应，甚至......\"她顿了顿，\"连你梦到阿姨的频率都记着。\"
林昭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想起系统面板第一次出现时，正是扶起老人的瞬间——原来不是巧合，是精密的诱导。
\"需要验证。\"他突然说。
阮星眠挑眉：\"怎么验证？\"
\"我要让一个秘密，只在我脑子里的秘密，出现在不该出现的人嘴里。\"
次日清晨，刑侦支队的茶水间飘着咖啡香。
林昭故意提高声音，对着正在擦杯子的小周笑道：\"你说奇不奇？
我小时候偷喝过我妈藏在米缸里的桂花酿，结果醉得把邻居家的猫画成了花脸。\"
小周笑出了声：\"林哥你小时候够皮的。\"
苏挽月从办公室探出头，目光如刃：\"林昭，来我办公室。\"
她关上门，从抽屉里取出微型摄像机：\"昨晚蹲守沈翎家，她凌晨两点对着空气重复'桂花酿''花脸猫'，原话都录下来了。\"
录像里，沈翎的眼睛泛着金芒，机械复述的声音像被按了播放键的磁带。
林昭捏着摄像机的手青筋暴起——这是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的童年秘密，除了...
\"去法医中心。\"他转身时带翻了椅子。
顾清欢的实验室飘着福尔马林的气味。
她摘下橡胶手套，指节叩了叩脑扫描图：\"沈翎的大脑皮层有异常褶皱，\"她调出对比图，\"这是你的脑电波，这是她的。\"
两条曲线在屏幕上重叠，像纠缠的蛇。
\"意识镜像，\"顾清欢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手术刀，\"你的情绪波动、思维轨迹，正在实时映射到她的大脑里。
系统在复制你的意识，不止她，可能还有更多人。\"
林昭盯着重叠的曲线，耳中嗡嗡作响。
他想起陈队指缝里的金线，阮星眠手机里的加密信号——原来暗蚀的异能，从来不是源头。
\"它想建一个网络，\"他低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冰碴，\"用我的意识当模板，把所有人变成执法者。\"
深夜的废弃仓库落满灰尘。
林昭坐在锈迹斑斑的神经终端前，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底发青。
他输入最后一串指令，抬头看向隐藏摄像头：\"苏队，设备检查完毕。\"
\"确定要这么做？\"苏挽月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压抑的紧绷。
\"它要载体，我就给它一个。\"林昭扯了扯领口，露出锁骨处的银色芯片——那是顾清欢连夜做的伪造病毒，\"但这载体里，装的是我。\"
他按下确认键。终端发出蜂鸣，金线从屏幕里窜出，缠上他的手腕。
同一时刻，海城的霓虹灯突然全部熄灭。
便利店的监控、出租车的导航屏、居民楼的电视，所有电子设备同时亮起雪花点。
无数个林昭出现在画面里。
有的穿着警服在审讯室拍桌，有的蹲在墓碑前擦雨痕，有的在法医中心和顾清欢核对尸检报告。
画面最中央的\"林昭\"背对着镜头。
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后颈爬满金线。
当所有画面同时静止时，中央的身影缓缓转身。
他的左眼下方，有粒泛着金芒的泪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