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裹着白墙的冷意渗进鼻腔时，林昭的睫毛先颤了颤。
他动了动手指，发现手背还贴着输液贴，胶布边缘翘起半角，是顾清欢的手法——她总嫌医院的胶布粘得太狠，会偷偷用酒精棉签润开边角。
\"醒了？\"顾清欢的声音带着常年接触福尔马林的低哑，却比任何温汤都熨帖。
她俯下身，指尖轻轻搭在他颈侧测脉搏，发梢扫过他耳垂，\"三天前你心跳停了十七秒，现在血压还没稳。\"
林昭想扯嘴角，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苏队呢？\"
\"在这儿。\"金属椅腿刮过地面的声响，苏挽月的军靴声停在床尾。
她递来保温杯，杯身还带着体温，\"蜂蜜水，顾清欢调的。\"林昭接杯时瞥见她指节上的新伤，结痂处泛着淡粉，应该是拆弹时蹭的。
阮星眠的相机突然咔嗒响了一声，她不知何时蜷在窗边的沙发里，发尾还沾着焦黑的碎屑：\"林警官昏迷时说胡话，翻来覆去就一句'系统面板呢'。\"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三天前他倒下时的照片——警服胸口的口袋被撕开半道口子，露出半张泛黄的照片角，\"清欢姐给你换病号服时，我偷拍的。\"
林昭的手突然顿在杯口。
他想起昏迷前意识里那片空白——曾经悬浮在视网膜边缘的透明面板，此刻连残影都没剩下。
他闭眼，试着调动记忆回溯的能力，以往那种太阳穴发胀的熟悉感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更轻盈的震颤，像风穿过松针林。
\"系统没了。\"他睁开眼，声音比自己预想的平静，\"直觉强化也用不了。\"
顾清欢转身拉开床头柜，取出平板电脑递给他。
脑波图上的曲线像被揉碎的星子，蓝绿色的光点在顶叶区疯狂跃动：\"神经突触活跃度是常人的三倍，主治医生说像......\"她顿了顿，指尖划过屏幕上的专业术语，\"像被重新校准过的接收器。\"
苏挽月从战术背包里抽出个牛皮纸袋，封条上盖着\"未破悬案·高度机密\"的红章：\"镜界的服务器炸了，但暗蚀的尾巴还在。\"她抽出一沓照片拍在床头柜上，死者照片的边角被翻得卷翘，\"近三个月，海城有七起失踪案，受害者最后出现地点都在东区老城区。
解剖报告显示，他们大脑皮层有类似系统植入的灼烧痕迹。\"
林昭的手指抚过照片上第一个受害者的脸——二十岁的医科大学生，失踪前在图书馆复习到深夜。
他记得三天前顾清欢按下\"终焉模式\"时，那些异能者的惨叫声里，有个声音喊过\"宿主\"。
\"我去现场看看。\"他掀开被子，病号服下的肌肉还在发颤，却被苏挽月按住肩膀。
\"顾清欢说你至少得再观察两天。\"
\"老城区的公寓我熟。\"林昭扯出床尾的警服，照片从内袋滑出，是母亲穿警服的证件照，\"我妈当年查文物盗窃案时，就住在那片筒子楼。\"
苏挽月的手顿了顿，最终松开：\"我让小陈开车送你。\"
阮星眠突然从沙发上弹起来，相机挂绳在颈间晃出银弧：\"等等！
我刚收到线人消息——认知之神的核心代码碎片被国外黑客挂到暗网拍卖了，今晚八点在码头仓库。\"她晃了晃手机里的加密邮件，眼尾弯成月牙，\"我可以假扮国际记者混进去，顺便......\"她举起指甲盖大小的追踪器，\"贴个小玩意儿。\"
顾清欢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个金属手环：\"防记忆篡改的，我改良过，能撑半小时。\"
阮星眠接过去套在腕上，发梢扫过林昭手背：\"林警官要是等不及，就先去老城区找线索吧。\"她冲苏挽月眨眨眼，\"队长，借你的战术耳机用用？\"
苏挽月扯下耳麦抛过去，金属相撞的脆响里，阮星眠已经晃着相机出了门，发间的珍珠发夹在门框上撞出细响。
老城区的筒子楼比记忆中更旧了。
林昭站在302室门口，铁门锈迹斑斑，锁眼被胶水堵死——这是第三起失踪案的现场，受害者是独居的退休教师。
他摸出万能钥匙，锁芯转动的瞬间，霉味混着潮虫的腥气涌出来。
\"因果剥离......\"他闭眼前想起顾清欢说的\"超限感知\"，舌尖抵着上颚默念。
黑暗中，视网膜突然泛起淡金色的光。
画面像被水浸过的老照片，逐渐清晰：穿黑衣的男人背对着他，后颈有暗红刺青，是暗蚀的蛇形图腾。
男人手里攥着块蓝光金属碎片，嘴里念着陌生的咒语，音节像生锈的齿轮咬合：\"以混沌为引，以宿主为皿......\"
\"砰！\"
林昭猛地撞在墙上，额头沁出冷汗。
他摸向口袋，手机屏幕亮着，是阮星眠发来的定位：【仓库b区，箱子在3号货架】。
特警队的警笛在码头炸响时，阮星眠正蹲在装卸区的集装箱后面。
她看着荷枪实弹的警察冲进去，追踪器的红点在手机上疯狂闪烁，直到变成一个静止的绿点。
\"林昭，碎片到手了。\"她对着战术耳机轻声说，风掀起她的记者证挂绳，\"在运输车里，他们要运去边境。\"
林昭站在筒子楼的天台上，看着远处码头的火光。
他摸出兜里的金属碎片，蓝光在指缝间流转，像活物般轻颤。
当碎片贴上掌心时，刺痛从指尖窜到天灵盖，他眼前一黑。
意识空间里，无数个\"林昭\"在不同时间线里奔跑——有的穿着警服在案发现场取证，有的跪在母亲坟前哭，有的被金丝缠住脖子却仍在笑。
所有画面最终汇聚成一道光，声音像来自极远的地方：\"你剥离了系统的因果，现在，你是自己的锚。\"
\"叮——\"
熟悉又陌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时，林昭正躺在顾清欢的解剖室里。
她举着脑波仪，眼睛亮得反常：\"你的顶叶区出现了新的神经突触群，我给它起名......\"
\"因果剥离·初阶。\"林昭坐起来，掌心的碎片已经消失，只留一道淡粉色的印记，\"我能看见过去十二小时内，与某件物品相关的因果链。\"
苏挽月推开门，战术服上还沾着码头的硝烟：\"碎片里有暗蚀的最新宿主名单，最后一个名字是......\"她顿了顿，把平板转向林昭，\"东区，凌晨三点。\"
窗外的天阴得厉害，远处传来警笛的尖啸。
林昭望着东区方向，那里的云层里有极淡的蓝光闪过，像某种蛰伏的眼睛。
\"新的宿主，觉醒了。\"他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照片，\"这次，我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