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平领着静安进了大厅,坐在一个包厢里。
一个服务生拿来两瓶汽水,起开了,递给二平和静安。
二平从包里掏出一张钞票,递给服务生:“老弟,给我买两盒烟。”
服务生看了二平一眼,拿着钱走了出去。
静安没有心思喝汽水,但还是耐心地等着二平说话。
二平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汽水,说:“你那个对象,那么犊子呢?他到金凤凰来找我,进来就吆五喝六的,差点跟保安打起来。”
静安的心又缩紧,她怕九光,要不是有冬儿,她真想远走高飞,婚都不离了,就这么出逃。
她再也不见九光的面,直到他死那天,她再回来。
二平见静安半晌没说话,就问:“你们俩到底咋地啦?打架了?”
静安说:“我对象都跟你说啥了?”
二平说:“他那狗嘴里还能吐出象牙?说你跟男人跑了,还把孩子拐走——
“他说的是真的吗?你真跟男人跑了?还把孩子带出来?”
静安说:“我没有男人,我自己把孩子带出来的,我要跟我对象离婚!”
二平不相信:“你没有男人,跟对象离什么婚,还跑出来干啥?”
静安抬头,盯着二平的眼睛:“你也不信?我只要跟我对象离婚,就是外面有人了?”
二平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那你离什么婚呢?”
静安问:“那你呢,你怎么不在家好好种地,守着对象,跑出来干嘛?”
二平说:“我,我和你不一样,我没离婚,我也没把孩子抱走。”
这时候,门外,服务生走进来,把两盒烟丢在桌子上。二平拿了一盒烟,扔给服务生。
她把桌子上的一盒烟打开,抽出一支,点燃了,慢慢地吸一口。
二平把烟盒递给静安,静安摇摇头。
静安说:“有一天你如果想离婚呢,你要不要孩子?”
二平喷出一口烟雾,不假思索地说:“那我肯定要!可现在,我没想离婚的事儿——”
二平说到这里,忽然说:“我也想过,可我有点不敢,我对象说,我要是敢离婚,就杀我全家——”
二平忽然看着静安:“对了,你对象也这么说的,他说,你要是不马上回家,要是敢跟他离婚,他就杀你全家!”
静安心里咯噔咯噔地跳,她怕九光说的会成真。
二平看到静安眼神里的恐惧,就轻描淡写地说:“你别怕,他就是吓唬人的,男人都这个德行。
“老婆一要离婚,就用孩子要挟,不让你看孩子,要不然,就灭你全家。
“你让他灭一个试试,他早吓麻爪了!”
可越说,二平越咬牙切齿,仿佛这样的情景她也遭遇过。
金凤凰的后门有人打开,有一线天光透进幽暗的房间。
外面又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就像密密麻麻的心事。
静安心里像生了青苔,浑身都是湿漉漉,皱巴巴的,又紧绷绷的感觉。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
九光发现静安不仅自己走了,还把冬儿也带走了。
他气得要摔桌子上的茶杯,却忽然发现,桌子旁边的抽屉里,是空的。
九光急忙拉开旁边的抽屉,抽屉也是空的。
确切地说,抽屉里,属于静安的东西都拿走了,只剩下静安平时记账的账本,还有一些零钱。
九光又打开里面的一个抽屉,这个抽屉平时都上锁,但现在,锁头上插着钥匙。
打开抽屉,抽屉里一沓钱,是最近九光给静安的。
九光更生气,静安连他的钱都不稀罕,她究竟要什么?
难道外面的男人给静安钱,所以,她连他的钱都不要?
女人,都是爱钱的,金嫂,小茹,自己的妹妹小杰,哪个不爱钱?
静安更爱钱,三十儿那天,怀孕都要生了,还到冰天雪地里去卖鞭炮。
这么爱钱的女人呢,连他的钱都不爱了!
这更让九光气恼,外面的男人,究竟都给了静安什么,让静安这么不顾一切地要离开他?
在九光的认知里,一个女人拼命要离婚,一定是外面有了相好在勾她的心,否则她不会离开他的。
就像九光的妈妈,被他爸时不时地打一顿,他妈从来没提过离婚。
就是最近一次,他妈才提到离婚,那也是被静安带坏的!
静安跟他妈完全不同,经常跟九光提离婚,从她上班,到了热处理,跟李宏伟接触多了,就总是跟九光提离婚。
用九光他爸的话说:“女人就是揍得轻,你把她打服,她就老实了,一心一意地跟你过日子,再没有外心。”
九光他老舅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你老舅妈要是敢和我离婚,我整死她,灭她全家!”
老舅妈虽然染了黄头发,也出入舞厅,但是,晚上老舅妈得回家,要是回去晚了,老舅就揍老舅妈。
老舅妈在外面挣的钱,也得如实拿回去,要不然,老舅还揍她。
老舅妈的脸上,经常是青一块紫一块,他们两口子的日子,不也过得挺好吗?
怎么到了静安这里,就这样不行那样不行,碰她一下就吐。
没有怀孕,吐什么?最后一次,他跟静安干那事,她不就没吐吗?就是跟他装,装有文化,有文化个屁!
就是揍得轻,多揍几次,什么毛病都没了!
静安出走,还带走了冬儿,触碰了九光的权威,他觉得这个女人还是没有打服,还得揍。
等找到她时,就往死里揍,留她半条命给冬儿当妈就够了。
最好打断她一条腿,他宁可养着她,也不能让她到外面拉骚去!
婆婆晚上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没看到静安的自行车,儿子房间也黑漆漆的。
她开门,门开了。
她伸手打开灯,却看到九光长拖拖地躺在炕上,眯缝眼睛看她。
看到冬儿和静安都没在家,婆婆就问:“冬儿呢?你媳妇呢?”
九光躺在炕上,闷声地说:“死了!”
九光不想跟他妈说静安带着冬儿跑了,他怕磕碜,怕他妈埋汰他。
果然,婆婆说:“你看看你,连个媳妇都看不住,你要是有你爸一个小手指头,也不至于看不住媳妇!你呀,尿泼尿浸死得了!”
九光忽然暴怒地说:“我爸成天打老婆,我也成天打老婆,可静安和你不一样,一打就跑了!”
婆婆气得浑身哆嗦,用手指着九光说:“我这么多年忍气吞声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你现在说这样的没良心的话!”
婆婆边说边哭。
九光扑棱一下,从炕上坐了起来,起身就往外走。
婆婆追出去问:“你去哪?”
九光骑上摩托,冲出了院子,说:“死去!”
人,往下坡路走容易,往上坡路走难。
下坡路好走,一出溜,身体自己就骨碌下去了。
上坡路难走,两只脚一呲一滑,猫腰撅腚地往上攀登,有时候走两步,退三步。
所以,很多人宁可相信破坏的办法,也不相信努力会成功。
九光就是这样,他觉得揍媳妇简单,巴掌撇子上去,几下就把静安打老实。
可如果用沟通的办法,道歉,献殷勤,买礼物哄静安,他觉得没必要。
已经是自己的媳妇,用不上这些手段了,这些手段,留着逗识外面的女人。
九光骑着摩托,直奔静安的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