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佳宁仿佛又回到了赛场，开动脑子，条理清晰地分析着，试图帮王玉兰从情绪的漩涡中拉出来一点：
“代理要求退货退款，这是可以理解的恐慌反应。当务之急是团队要有一个公开、透明、负责任的回应和处理方案。安抚代理的情绪，承诺妥善处理退货事宜，哪怕现在资金压力很大，态度首先要拿出来。”
“危机公关非常重要。网上的舆论现在肯定很难听，但不能被骂声牵着鼻子走，要用实际行动去回应。”
看着王玉兰茫然又痛苦的眼神，闻佳宁放缓了语气，带着抚慰：“至于你哥……这要看调查的具体结果，看他团队在操作过程中是否存在违法违规或者重大过失。现在担心这个也没用，我们能做的就是相信法律会给出公正的裁决。”
她用力握了握王玉兰的手，“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坏也就这样了。现在要想着怎么去面对，怎么去解决。你要相信，事情不会一直坏下去，总有办法解决的。你爸妈骂你哥，也是因为着急和心疼。这个时候，一家人更要团结在一起，共渡难关。”
闻佳宁的话，像一盏微弱的灯，在王玉兰一片漆黑的心房里亮起了一丝光。让她混乱的思绪找到了一点方向，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松弛了一些。
“真……真的会好吗？”王玉兰抬起泪眼，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看着闻佳宁，眼中充满了希冀和不确定。
“一定会的！”闻佳宁斩钉截铁地说，眼神坚定，“没有过不去的坎。现在是最难的时候，咬咬牙挺过去。我们都在呢，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张强也连忙点头：“对！你别怕！我们帮你一起想办法！”
王玉兰看着两位好友真诚关切的脸，心头涌上一股暖流。
她拿起闻佳宁为她打的那份已经有些凉了的肉饼蒸蛋，用勺子舀了一小块，机械地送进嘴里，食不知味。
……
周末下午，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洒进书房，在磨砂桌面上投下明亮的光块。
这里是闻佳宁、宋畅和金佳梦固定的小组学习基地。书本摊开，笔记凌乱，空气中漂浮着咖啡的微苦香气和纸张特有的味道。
紧张的复习告一段落，话题不可避免地再次聚焦到了王玉昊的事业遭遇的风暴——那场由微商代理悲剧引发的连锁地震。
“唉，玉兰这两天眼睛就没消肿过，电话都不敢接，全是催债和骂人的。”金佳梦搅动着杯子里冷掉的咖啡，眉头紧锁，语气带着深深的同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批判，“她哥那边更是焦头烂额，听说仓库被要求退货的代理围了，公安那边也要频繁去配合调查，连王叔叔（王玉兰父亲）都请假过去帮忙处理了。真是……一团乱麻。”
宋畅神情严肃：“这件事暴露的问题绝不是孤例。它像一面镜子，把微商模式深层的脆弱性照得清清楚楚。”
他习惯性地用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条分缕析，“第一，产品线质量难以把控。源头在厂家，微商团队往往只有销售权，对产品质量、供应链稳定性的控制力非常薄弱。一旦产品出问题，比如之前曝光的某些三无面膜、保健品，整个团队的信誉瞬间崩塌。第二，队伍纪律性几乎为零。代理层级松散，所谓的‘团队长’管理能力参差不齐，为了冲业绩、拿返点，虚假宣传、夸大收益、疯狂压货的现象太普遍了。像这次事件中的过度囤货，就是管理失控的直接恶果。第三，也是最核心的，缺乏有效的平台约束和信用背书。交易完全依赖个人信誉和朋友圈，缺乏像淘宝、京东那样的第三方平台担保和评价体系。纠纷处理、售后服务都极其困难，代理和消费者的权益保障形同虚设。”
闻佳宁一直安静地听着，此时也深有感触地点头，补充道：“而且，这种过度依赖人际关系链的模式，其实是在透支人情。朋友圈本来是分享生活的，结果被各种商品信息刷屏，久而久之，朋友都变成了潜在的客户或者屏蔽对象，信任感被严重消耗。当人情被过度商业利用，反噬是迟早的事。”她想起自己朋友圈里那几个刷屏的微商，早已被她设置了“不看其朋友圈”。
“没错！”金佳梦语气激动，“何坤也是这么分析的！他说，微商本质上就是特定时期利用微信社交红利和早期信息不对称钻的空子。现在电商平台越来越成熟、规范，物流、支付、售后体系无比完善；直播带货又异军突起，像李佳琦、薇娅那种，直观、互动性强、信任感建立快，价格还透明。微商那点靠朋友圈刷屏和层级分销的优势，在成熟的电商平台和极具冲击力的直播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他说，微商这个模式，气数快尽了，要么转型，要么被淘汰。”
“何坤学长看得很透啊。”宋畅表示赞同，“直播电商确实重塑了消费者的购买习惯。它解决了信息不对称，增强了体验感和信任感，缩短了决策链条。微商那种层层加价、信息不透明的模式，自然会被边缘化。”
金佳梦身体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着兴奋和野心的光彩，声音也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郑重：“所以啊，我跟何坤仔细商量了，觉得这是个机会！我们不能再看着玉昊哥他们这样被动挨打，或者抱着那个摇摇欲坠的微商模式不放。我们想拉上玉昊哥一起干！”
“哦？具体想怎么做？”闻佳宁被勾起了兴趣，宋畅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我们计划成立一家电商运营公司！”金佳梦眼中闪烁着规划蓝图的光芒，“不是自己囤货卖货那种重资产模式，而是做服务商！玉昊哥他们有现成的供应链资源，也积累了一些销售经验。何坤懂技术、懂平台规则、数据分析能力超强。我呢，负责品牌视觉、内容营销、还有对接一些KoL资源。我们整合起来！”
她越说越兴奋，语速加快：“具体就是，我们去找那些有特色、有品质但缺乏线上运营能力的中小厂家或者新锐品牌，尤其是农产品、手工艺品、文创设计这类有故事的。然后，我们提供一站式服务：帮他们做品牌定位和视觉设计（这个我擅长！），搭建并运营淘宝、天猫、京东或者抖音小店（何坤负责技术架构和平台策略），策划营销活动（包括直播脚本和达人对接），做数据分析优化。我们赚取服务费，或者销售额分成。这样，我们轻资产运营，风险可控，专注于自己擅长的领域。玉昊哥的团队可以从混乱的微商管理中解脱出来，转型做更专业的选品和商务对接，发挥他们的优势。你们觉得怎么样？”
金佳梦一口气说了长长的一堆，期待地看着闻宋二人。
她说的计划显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结合了各自的优势，瞄准了市场痛点。